林一将肉块塞入口中,囫囵吞了下去。自己是真的饿了吗?天晓得!他的眼光忽而落在湿漉漉的右手上,神se微愕。少顷,其抬起了手臂,并借助篝火的亮光默默打量。
汗水、血渍夹杂着烟灰尘屑,使得林一的整个人都污秽不堪。即便其**全身,怕是亦难以分辨出本来的肤se。不过,此时他手臂上的污渍却是一块一块的,还有微不可查的黑气一闪即逝。
林一将手臂横在眼前,两眼一霎不霎。形同甲片的污渍,颇为诡异。那已无迹可寻的淡淡黑气,岂不就是曾熟知的魔婴煞气……
此时,有人低声吟唱
昔我往矣,
垂柳依依。
今我来思,
赤ri灼灼。
行道迟迟,
载渴载饥。
我心伤悲,
莫知我哀……
……
翌ri来临的时候,乌干大军在山谷中结营自守。而跳荡、破风、前锋等五千之众,却领命突入赤桑境内探路……
崇山峻岭之中,蜿蜒山径之上,五千人逶迤前去。怎奈脚下崎岖难行,一ri不过二、三十里。
半月过后,这一伙探路的先锋深入赤桑五百里。才过了一个狭窄的山谷不久,有斥候来报,前方被大石封死。众人只得在山径的两旁歇息,以待疏堵之后继续前行。
五千人赶至此处,已近黄昏时分。而山中无风,依旧是酷热难耐。
林一抱着断刀歪倒在一块石头旁,模样狼狈。其披头长发脏乱不堪,便是三寸多长的胡须上亦沾满了草屑,唯有一双眸子明澈如旧。臭味弥漫而来,一旁的李大头骂道:“拉屎拉尿的滚远些,熏死老子了……”几丈外,胡轩与司雨等人撅着光屁股嘿嘿直乐。
李大头啐了一口,低声说道:“今晚若在此处宿营,怕是不妙……”见林一看来,他又接着说道:“走了半个月,皆畅通无阻。而眼下突然断了去路,依着你聋子看来,又将如何……”
自从林一显示了一番身手之后,李大头三人不再嘲笑他的矮小与瘦弱,而是将其视作一个不可或缺的兄弟!即便是李大头本人,但有所想亦总不免与‘赵聋子’说上两句,图个心头的一时安稳。
此时的李大头却面呈忧se,话语里亦不似往常的闲聊。林一仰头看了下两侧陡峭的山峰,又打量一下左右疲惫不堪的兵士,若有所思地说道:“赤桑真若派兵于此设伏,我等插翅难逃!”
“如此浅显的诱敌之计,便是你赵聋子都能看出来……”李大头坐直了身子,瞪着双眼,大手一摊。少顷,他无奈地叹了一声,复又躺了下去,抱怨道:“我昨ri曾与叶厚百夫长提起此事,却被吴将官骂了回来。说是军令难违,我一个小小伍长再敢扰乱军心,便剁下我的大头……”
喘了口粗气,李大头恨恨骂道:“他娘的,但愿莫要被我言中,这可是五千条人命啊……”
林一默然片刻,轻轻点了点头,说道:“人微言轻,自古皆然!无论仙凡,都他娘的如此!”
李大头惊讶一声,凑了过来,赞道:“聋子,你他娘的骂人都这么高深莫测……这个……那个……”其奉承过后又变得吞吐起来,好似迟疑不决。片刻之后,他才从坎肩的夹缝里摸出一样东西,又带着几分郑重与几分窘态说道:“聋子兄弟,哥哥我求你一件事,不知成不成……”
林一的眼光落在李大头的手中,那是一块小小的竹牌,比起军中的稍有不同,上面还刻有一行小字。他有些好奇地说道:“有话但说无妨!”
李大头哈哈一笑,佯作轻松地说道:“我总觉着,此次难逃一劫!你聋子却有一身的真本事,若侥幸回转,可否念在同袍之情,与我家中的老娘捎句话,就说……”话至此处,他忽而垂下了大脑袋。见其如此,林一不置可否地说道:“你年底便可荣退,何须急于一时呢……”
重重叹了一声,李大头抬首看向林一,眼光中的chao红一闪即退。他正se说道:“那一ri,若非你出手相救,我早便尸首异处了!而临死之前,才知辜负了家中老娘的十载等候啊!我可不敢再有侥幸的念头,还是有所交代方能安心……”
将士难免阵前亡,李大头自然知晓这个道理。见林一点头应允,他缓了口气,释怀一笑,说道:“你若回转,便与我娘说,我大头吃得下,睡的着,活得好好的!”其将那块牌子塞入对方的手中又道:“若有意外,我同样会去你家中走一趟。你之爹娘,便是大头的爹娘!”
“阚里郡,陇下村,李大头……”林一打量着手中的牌子,听李大头分说道:“我不识字,这是我娘找人刻下的牌子,怕我回家迷了路!你这个假‘聋子’家住何方……”
意外?人死寻常事!不死,才是意外!当娘的,都怕孩子迷了路。却不知,远行的那一ri,家便装在心里头,从未忘了!
林一收起了竹牌,摇头说道:“我爹娘早亡,不劳费心……”话未说完,他神se一变。“轰隆隆”的闷响之中,两侧的山峰之上突然有大石坠落。司雨与胡轩拎着裤子便跳了起来,大声惊叫道:“敌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