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悠然沉默,好半晌才叹气道:“你说的没错,若要复国,和大陈必有一战。到那时,仍是免不了生灵涂炭。只是我想,我们可以内战,却决不能引狼入室,大陈灭我大夏,我立志复国,他立志保国,这都没有错,但若是有一方借助蛮夷外力甚至是引狼入室,那就是这片土地上的千古罪人,人人得而诛之。”
他说到这里,又对米明轻声道:“其实你说的也没错,夏娘子对朝廷,对陆云逍,确实不可能有好感。陆云逍只怕也是对她恨之入骨,然而这一次,瘟疫当前,陆云逍却毫不犹豫的支持夏娘子治理疫情,夏娘子也没有推脱,这是因为什么?他们摒弃前嫌了?怕是未必吧。只不过是在苍生百姓面前,为了那些无辜性命,他们暂时抛下一己恩怨而已。从这一点上来说,夏娘子的医者仁心固然让人敬佩感激,但陆云逍的气度胸怀,同样值得人钦佩尊敬。”
众人沉默不语,在心里细细想了想,不得不承认公子说的有道理。只是米明和端儿心中也有些忧烦,暗道看公子这个模样,竟是不想轻启战端,长此以往,我们要如何复国?明明我们的水师实力比朝廷水师还要高出许多,只要举兵,别地暂时不敢说,江南一带是定能占领的,到那时,我们以富庶的江南为国都,巩固发展势力,慢慢鲸吞蚕食大陈的地盘,才有可能复国成功,可公子怎么就不肯这样做呢?
方悠然是什么人?只从几个心腹的面色上,他就知道这几人在想什么,他没有多做解释,只是在心中叹了口气,暗道大陈如今国富兵强,区区水师比他们强大又有什么用?更何况太平盛世里,又有几个人想跟着你造反?不得民心,如何得天下?这战端。哪里能说开启就开启?故国辛苦两百年,才存下了这么点薪火,总不能一个脑袋发热,就尽数投进火中自取灭亡吧?
方悠然终究是感激夏清语的。所以这一次本来很可以利用的疫情,他顾忌着对方安危,并没有出手。但是另有一些人,却因为此次疫情,而对夏清语恨之入骨。
“宋大人,多余的话我不说,我只提醒你一句,这是关系到朝廷,关系到太医院的脸面的大事。我周陵并非贪图功劳的人,可是为了太医院。这份儿功劳,我们必须要抢过来。”
回到钦差行辕后,周陵虽然是被软禁着,但看在皇帝的面子上,陆云逍并没有真的不许他出房门一步。只要他不出钦差行辕的大门,这宅子是随便他逛的,也因此,在听说宋儒谦从汜水县衙回来之后,周陵便立刻前往他的院子,针对这一次防疫的lùn_gōng行赏问题,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宋儒谦不言语。对于他这个最好面子的人来说,太医院的名声的确高于一切,然而在这件事情上,他的良心毕竟还没有被狗全吃掉,因想了一会儿,才轻声道:“抢功劳的事情。我不是没干过,但这一次,新药我们一分力没出,就要把功劳给抢过来,吃相……是不是太难看了些?”
周陵嗤笑一声。正要说什么,就听门外小厮禀报道:“大人,桑姑娘来了。”
“桑侄女儿?她来做什么?”宋儒谦皱起眉头,旋即又无奈道:“既然来了,那就请她进来吧。”
不一会儿,桑绿枝款款走进来,先给两个长辈行了礼,然后便微笑问道:“明日钦差大人就要回来了,不知道宋叔叔和周叔叔关于这次疫情的事,有什么打算?”
周陵冷哼一声道:“还能有什么打算?治理疫情向来是朝廷的事,夏清语不过是一个游方郎中,肯让她插手已是给了她天大的面子,她难道还想贪图这份儿功劳?这可就是蹬鼻子上脸,不知好歹了。”
宋儒谦皱眉,桑绿枝眼睛却亮了起来,笑道:“周叔叔真是说到侄女儿心坎上了,平心而论,我也知道这一次都是她的功劳,只是咱们太医院,怎么能丢得起这个人?那些百姓们才不会管宋叔叔生病,周叔叔晚到这样的苦衷,这事儿到了他们口里,咱们太医院必定就成了无能之辈,那女……夏娘子倒是要被那群愚民捧得比云彩还高,到那时,何止是神医娘子,只怕这江南百姓,都要把她当做活菩萨了,这却是要置太医院于何地?以后咱们太医院要向江南这边的大夫下点什么命令,还有人肯听吗?”
桑绿枝这番话当然是出于私心,然而她说的这些却是事实,即便夸大一点,但想也知道,太医院这一次真的是颜面扫地,因此就连宋儒谦,都是一脸的黯淡愁苦。周陵心中暗喜,暗道这桑绿枝是桑院正的女儿,桑院正和宋儒谦那可是莫逆之交,如今有她帮腔,还怕这老匹夫不就范?到那时,我们一起去钦差大人面前分说厉害,这话的份量自然也就更重一些。
正想着,便听宋儒谦没好气道:“这些后果我不是不知道,但那又如何?即便你们能堵得了那些大夫们的嘴,你们就能颠倒黑白硬把功劳抢到自己头上吗?别忘了这件事小侯爷可是从头到尾清清楚楚的,你们觉得以他的性子,能帮你们这样颠倒黑白造谣污蔑吗?”
这也正是周陵最担心的,所以他才想和宋儒谦一起去找陆云逍,用朝廷和太医院脸面这两顶大帽子,迫使对方行一点方便,因听了宋儒谦的话,他便连忙道:“小侯爷虽然性情刚正,却并非不知道变通之人。只要把这件事的利害得失分说清楚,相信为了朝廷,他是不会在乎那女人一点名声的。”
宋儒谦冷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