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夜,筑城府院。
万籁俱寂,月明星稀,藏书楼一楼东侧靠近山脚的一扇窗户仍然亮着灯光;房里,冯恩坐在桌前,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之前一周府院就已经开始动员学生报名,明天便是正式选拔人员参与勘探上渊的日子。但直至现在,他都没确定自己到底要不要去——
九天前,在朱觉正式来府院传达诏书的当天他就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了李墨,李墨并未立刻答复,而是找上王澈一起,三人共同商谈。
说是商谈,到头来还是变成了争论:王澈的反对态度极为坚决。他不仅气恼于冯恩没有第一时间告知他这件事,更因冯恩想要前去上渊一事而感到愤怒。
“大哥他当年就是一意孤行去了东边,到头来弄得孑然一身、有家也不能回!”
他说到这猛抽一口烟,方才平和下来、缓缓开口:
“唯独救下了你算是一件好事,冯恩。你被我哥当亲生儿子,我自然把你当成亲侄儿,才不愿意你去涉险。”
“我懂。”
冯恩点头,却又摇头:
“但是澈叔,你知道我爸干的事情,也知道我是在那边出生的。现在我不仅想跟随爸的脚步,更想回自己的家乡看看,真的就不可以吗?”
虽然没有说出最后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理由,但这确实是冯恩的真心话;也正是话里的这份“真实”使得王澈默然。
这时候,李墨也开了口:
“我觉得冯恩说得有理。这次勘探,我们院的学生由我带队。去的地方在上渊西侧,先遣队也都会配备灵器以保安全。”
说到这他微微一笑:
“况且要去的人必须先通过选拔,由我负责,到时候我可不会手下留情。尤其是对你,冯恩,只有这样你去到上渊才不会闹出什么乱子。”
随着话音出现在他手上的方圆让冯恩不禁有些压力,可李墨的这番话并没有让王澈作出直接回应——他不作声,只是抽烟。
“……澈叔?”
“冯恩,你要去的话得通过选拔,对不。”
王澈说着取下烟来,严肃地看着他:
“我还是不同意,但也不反对了。你要是证明自己真的有去的资格,就去。”
“好,好的。”
冯恩如释重负地作答,旁边的李墨也点了点头。之后三人共同吃了顿饭,事便算是定了——王澈和李墨两人都表示,不会在他这件事上作出任何阻挠。
然而之后的发展并非一帆风顺:尽管算是说服了王澈和李墨,但比起他们两个男的,另外两个女人却更为麻烦。
“谁准你去的?留下来陪我!”
朱心这么说倒是在冯恩意料之中,但他没料到木玖竟然也是类似反应:
“如果你去,我会和你争夺名额。除非你胜过我,否则我不会让你以身试险,王一明。”
从直呼姓名这一点就足以看出她的态度,之后她也没再来藏书楼;听人说这几天她一直在锻炼自己,冯恩不禁有些无奈。
但这至少好过朱心的做法:之前这一周里,只要冯恩有任何想报名的迹象,一旦出楼,她就会用白露为霜立刻把他冻住,拖回楼里。
冯恩倒也不是挣不脱,现在希声可以轻松震碎白露为霜的坚冰,但他还是怕这小祖宗急眼了便仗着自己的身份大闹一通——这次勘探,毕竟是朝廷组织的。
不过,事实上让他到现在都还没有睡意的主因并非她们两人的劝阻,毕竟他已经预先找李墨报了名;而是前几天一直没再出现的七玉。
他纠结的原因不在于她为何没有再来,而是她那天下午说的话。
“朱觉提到苏格,明摆着是想诱导我去;那为何七玉在他走后反而来劝阻我——只是不希望我去涉险?还是得知了什么内情?”
思忖间冯恩不禁自语:
“又或者,她这么做其实是朱觉授意……”
想到这,他忽觉脊背微寒。
窗外虫鸣阵阵,反衬出夜的寂静;冯恩同样陷入沉默,枯坐桌前。
过了许久,他摇了摇头,笑起来。
“算了,在乎这些干什么。”
不论什么艰难险阻,也不论朱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已经决定前去上渊——
这回必要找到苏格,亲自手刃,以报杀父之仇!
次日早晨,卯时正一刻。
太阳刚刚升起不久,府院师生就已在前庭的广场上列成队伍;这一次站在他们旁边的不仅有官员、还有一队队士兵,几乎填满空地。
作为藏书楼的看守,冯恩也站在了府院职工的队伍里,位于人群前方靠中间的位置。
府院领导例行的讲话开启了这场选拔仪式的序幕,除了先遣队的名额由四人变作六人之外,其它信息冯恩早已知道。
之后台上念出报名的具体人数,他一边听,一边暗自思索:
“近两千学生报了名……能去的人都去了啊。不过报名先遣队的人只有二十七个,倒也和我估计的差没多少。”
全院也就三十四个学生能跨过御灵者这条门槛,其中二十七人报名,比例已然不小。冯恩对此倒也没什么感想,现在他感兴趣的是下一件事——
“接下来,有请李墨先生上台,向诸位学子宣布选拔事宜!”
终于到了这个时候,不仅是冯恩,台下那二十七个报名选拔的学生们也是一片肃静、全神贯注在台上的李墨身上。
“诸位,早上好。”
念完这句开场白,李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