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连营,一片狼藉。
火势已渐渐平息,整个大营能烧的差不多都烧光了,只剩下一地的灰烬。
灰烬并不平整,波澜起伏间是一具具没有烧透的尸体,有突厥人的,有有战马的,俱都散发着熟肉的香味。
火借风势,飞灰也被风绞起,随风而去,一直散落到西方数里,纷纷扬扬,如同下了一场黑雪。
三千装备齐整的朔方铁骑,带着复仇的怒火扑杀突厥的残兵败将,血屠数十里,铁蹄所过之处遗尸遍地。
秦怀玉已经下达了停止追杀突厥人的命令,除了少数早就逃之夭夭的漏网之鱼,方圆数十里内估计也找不到活着的突厥人。
即便是还有那么几个幸运儿能够逃过唐军的追杀,没有食物填饱肚子,没有足够的衣物御寒,要想穿越茫茫雪原逃出生天,其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几乎就是奇迹。
既然是奇迹,那都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可以为人们增添一点茶余饭后的谈资,无伤大雅,又何必做那焚琴煮鹤的恶人?
三千骑兵虽然不再追杀突厥人,但却依然扑向四面八方,没有突厥人可杀,还有突厥人遗弃的大量战马。
火烧十里连营,差不多让突厥数万大军全军覆没,不过,死在大火中的战马远比突厥人少得多。
因为战马没有衣服可脱,也没有被子可盖,更没有毡包抵御寒冷,而且,它们是站着睡觉,随时都准备跑路。
在第一时间感知到有变成烤肉的危险之后,立马咬断缰绳,无牵无挂地奔腾而去。
在逃命的过程中,马踏连营,呼啸而过,一路上不知踢翻了多少毡包,踩死多少突厥人,从这一点来说,它们也算是赵无敌的盟军。
战马不是野马,在它们跑出大营足够远,感知不到危机的时候,并不会继续跑去当野马。
它们已经不适应野马的生活,离不开牧人的照料,尤其是在这种冰天雪地的季节里,当它们觉得安全之后,会漫无目的的溜达,寻找能够给它们提供草料的人。
大唐自开国以来,一直都缺少优良的战马,以至于骑兵战斗力不足,始终无法彻底击败北方的游牧民族,深受其扰。
眼下有数万匹战马散落四周,还是优良的突厥战马,边军将士早就红了眼,心中大骂突厥人怎么没有被大火烧光,耽误他们捞战马的时间。
此时,朔方城之战大局已定,敌军尽灭,城中的步兵只要是能走的全都跑了出来,纷纷加入打扫战场的行列。
无非就是收缴突厥人的武器、金银饰物,就连身上的皮裘都不放过。
甚至还有一些杀才不顾零星的火势,跑进大营灰烬中寻找财务,皮裘肯定是被烧为灰烬了,但是金银总烧不掉吧?
即便是被火融化了,只要冷却之后还是金银,不会变成铁石。
突厥人是游牧民族,居无定所,因此也有一个很不好的习惯,喜欢把所有的家当全都揣在身上。
这样一来,人既然死了,所有的家当全都成了边军的战利品,看看那些杀才咧到耳根边的大嘴,就知道他们收获颇丰。
秦怀玉等人自然不可能去抢东西,他们也用不着抢,最终分配战利品的时候,大头肯定是他们的。
这是大唐军中约定俗成的规矩,虽然没有写进军法和朝廷公文之中,但却一直存在,且被所有军队自觉执行。
对于这一点,即便是文官集团眼馋得不行,但却不敢反对,只能咬着牙默认。
这可都是人家拿命换回来的,你要是敢反对,保管你立马成为整个军方的仇人,且是不死不休的仇恨。
挡人钱财,如同杀人父母,你读了一肚子书,连这点道理都不知道?那就是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弄死活该。
至于将领拿大头,也是一种规矩,才从来都没有人对此质疑和反对,全都认为是理所当然。
作为将领,你要是不拿人家才不放心,如果你笑纳了,大家伙才哈哈一笑,心安理得的享用着自己的那一小份。
而这些战利品只有活人才能有份,至于战死的算你倒霉,家人只能去拿朝廷给的那一点干巴巴的抚恤。
这一点自古如此,即便是在赵无敌前世的大明,也没有任何改进。
其实,这么做也是一种无奈,活着的人永远比死去的人重要,因为战还要靠活人去打,而钱财远比空乏的许诺更能激励军心。
突厥小可汗忽必利双手被绑在背后,绳头和马鞍系在一起,坐在一匹战马上,至于马的缰绳则在一名武攸暨的亲兵手中。
这已经是看在他小可汗的身份上给予的优待,否则,换一个俘虏一准将手脚绑在一起,就跟屠户绑猪差不多,再撂在马背上就好。
能让你坐在马背上,那就是最大的优待了,要是还满足叽叽歪歪的,老子拿马鞭抽你!
秦怀玉看着被押解过来的忽必利,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六年前突厥还没有撕破脸皮反攻阴山之前,忽必利曾作为突厥使者出使大唐,路过阴山的时候,秦怀玉曾见过,还在一起喝过酒。
从昔日的使者到敌人,再到今日的俘虏,呵呵,还真是世事无常,难以预料。
“哈哈哈!忽必利小可汗,别来无恙啊!”秦怀玉一拱手,哈哈大笑,言语之中尽是奚落和鄙视。
“还好,还好!大将军,本小可汗对神都颇为思恋,早就想旧地重游了,不知大将军何时送我前去?”忽必利淡然道,对秦怀玉的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