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滚滚,马蹄隆隆。
数十骑簇拥着一辆马车沿着长街“杀来”,气势如虹,将周豪吓了个够呛,不知是哪里来的匪徒,也忒不怕死了,竟然敢凭借数十骑乌合之众冲击折冲府大营?
不远处的折冲府大营辕门前也有了动静,凭借一千府军,倒也不惧这数十“亡命之徒”,可重任在肩也不敢大意。
在一名校尉的吆喝下,训练有素的军士纷纷竖起刀枪,张弓搭箭,严阵以待。
号角声并未响起,许是那名校尉艺高人胆大,并没有将这群乌合之众看在眼里。自认为凭借手下的这一团劲卒,足以将来犯之敌全数剿灭,力保大营不失。
赵无敌看见来人的阵势,心里很无语,恨不得要打人。特娘的赵六,胆子也忒大了,竟然在折冲府大营前纵马,是想搞事吗?
“吁……”为首之人正是赵六,常山赵氏在扬州的大总管,当先勒住缰绳,并用了一个漂亮的翻身动作下马,急匆匆紧跑几步,来到赵无敌面前,躬身一揖到地,扬声道:“小侄赵六,拜见安国县公!”
赵六下马,随行的数十人纷纷勒住马缰,用各种动作下马,紧随赵六身后,哗啦啦挤满了长街,山呼道:“拜见安国县公!”
赵无敌冷眼看着,并没有还礼,就连客气话都没有一句,在人群中搜寻李二郎的踪迹。可看了半天,也没见着这小子,只好乜着赵六冷声道:“本公晋升县公,不过是须臾之间,就连李二郎都不知晓,汝从何处得知?”
赵六恭声回话:“回公爷的话,刚刚郑刺史去了瘦西湖,可巧咱家在瘦西湖也有些营生,因此小侄才知道叔父高升了,忙不迭地过来给您道喜。”
赵六言辞恭敬,态度谦卑,满脸都洋溢着笑容,看得出是出自内心,并非敷衍。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赵无敌也不好过于苛刻,将满脸的寒霜散去,轻笑道:“你的消息倒是蛮灵通的,手眼可通天,伸得够长的,就连瘦西湖都有你一份,看来今夜本公在瘦西湖设宴请客,有人付账了,啊哈哈哈哈……
不过,赵六呀,本公告诉你,为人要低调,不可太张扬!你等虽是山门中人,超然于世外,可你如今毕竟在大周地盘上做买卖,对皇权该有的敬畏不可缺。”
他满头黑发,脸白如玉,唇边无须,仔细看勉强能找到一层绒毛,本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年纪,却一本正经地训斥人,教人为人之道,怎么着都透着怪异。
“是是是,叔父教训的是,小侄一时高兴,就忘了规矩,的确是太孟浪了!”赵六被一个毛头小子给训斥一番,却不敢有半分恼怒,反而要陪着笑脸,虚心接受叔父的教训和指点,并请叔父息怒,大热天的,以免因为不肖的子侄而伤了身体。
赵无敌对赵六的态度很满意,转身喝了一大口茶水,润润干涸的嗓子眼,然后问道:“本公要你找的人找到了吗?”
“找到了!找到了!”赵六练声回答,不敢怠慢,道:“秦大将军府上的客人和冯家娘子一家都住在城东的海东客栈中。”
“住在客栈中?”赵无敌的眉头一皱。
他并不在意享乐和安逸,饥饿时能就着一碗昏黄的茶水啃糜子馍,一连二十个月住在简陋的茅屋里,可那是秦大将军的夫人,还有月娥一家子,总觉得太怠慢了,心里过意不去。
他也很不解和疑惑,按照秦大将军的品级,家人来扬州大可以住在驿馆中,而且,此番秦夫人可以说是奉旨前来的,以郑刺史的为人,不该这样安排才是。
其实,赵无敌是真的冤枉郑刺史了,他在城外迎接天使时就再三请大将军夫人一行去驿馆安歇,可秦夫人却不愿,执意要自己寻客栈住下。
她的理由很充分,因为太平公主和宰相王庆之即将到来,届时定然要住进驿馆,以公主之尊出行,随从和护卫何止数百人,一个驿馆都未必容纳得下,她们何苦再去添乱。
赵无敌沉吟片刻,抬头看向赵六,问道:“赵六,本公为老父守孝三年,不曾过问红尘俗事,只恍惚听过府中曾托你在扬州城置办些产业和营生,却不知其中可有宅院?”
这可是赵六的长处,他张口就来,如数家珍,道:“叔父,当日婶娘交给侄儿的钱财,再加上家族给您的份子,由小侄操作了一番,如今可是好大一笔钱财……”
赵六说得口吐白沫,滔滔不绝,正在得意处,却突然看到叔父不仅没有欣喜的意思,反而拿眼瞪他,稍一思量,就明白了。
感情是他满嘴跑偏,没有简单明了地回答叔父的问题,连忙改口道:“以侄儿想来,叔父虽在月落湖畔建了府邸,可在扬州城中也该有个落脚之地。因此禀告了婶婶以后,就替叔父在瘦西湖附近购买了一处宅院。
宅子原先的主人也是士族门第,祖上曾在太宗朝任过户部侍郎,很是风光了一阵,可到了他这一辈,逐渐破落了,再也无力支撑偌大的门庭。
故此才将宅子脱手,换了些银钱会川中老家去了。
这处宅子占地近二十多亩,老树遮天,广值奇花异草,很适合叔父修心养性……”
真是太啰嗦了!
赵无敌真想一拳将赵六的满嘴牙齿敲掉,怪不得人都说买卖人牙尖嘴利,能说会道,你听听赵六这小子,简直能把死的变成活的。
在瘦西湖边,夜夜听丝竹萦绕、歌声缠绵,还修心养性?不是鬼话连篇吗?
赵无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