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帅摇摇头,冲着身边的人嘲弄道:“齐人攻城的手段,和二十年前并无什么区别。二十年前以转射机、籍车便能守住,今日更不用说。”
“也就齐人有几门炮,若是无炮,这样的堡垒,我一个旅守卫下去,只要粮食够,怕是一年也攻不下来。”
旁边的人刚要回话,远处的号角声和鼓声又起,整队完毕的齐军开始缓慢地向前推进,那些弓手和火枪手列阵完毕也在向前。
六百多名齐军排成一个大约一百步宽的正面,越过前面的壕沟水坑。后面还有几队齐军,看样子是要进行一bō_bō不间断的冲击。
壕沟之前,一名顶着杵盾的齐军士卒嘴里用临淄方言骂道:“这是叫我们来死,墨家有炮,咱有一身肉,什么时候人家的铁弹用没了,可不后面的人就能攻上去了?”
说话间,鼓声又响,他提着盾举在前面,开始听从命令就在壕沟前面整队。
这壕沟的水不深,但越过壕沟之后,队形已经乱了,若不重新整队难以再进攻。
他的两名伙伴就在身后的壕沟里痛嚎,密布在壕沟里的竹签子扎进了伙伴的脚,剧痛之下难以作战,又无人搀扶,只能在泥坑里向后爬。
这士卒唾了口唾沫,又和旁边的人嘟囔道:“你看吧,我还不如刚才也扎了脚。脚若扎了,最多残疾。可这铁弹砸过来,还有个不死?”
旁边的伙伴也道:“凭什么叫咱们先来?那些贵人的死士等着我们的尸体铺满了壕沟,他们好登城,功勋却是他们的。”
“好端端的,费国人家自己的事,与我们何干?我家今年还种了不少玉米,这马上就要收割了,家里哪里做的过来?”
“让咱们去送死,封地却是他们的?人家墨家又不杀人又不劫掠,和他们打什么?”
不情愿地嘟囔中,刚刚列好队列,就听到一阵诡异的尖啸声从空中传来,几个参加过伐最之战的老卒二话不说扔了手中的盾就往地上一趴,可后面的新卒却不知道。
咚咚几声响,炽热的铁丸子在刚刚列好阵型的队伍中砸出几道血痕,刚刚整好的队伍顷刻乱了。
鼓声又起,后面有人喊道:“军令如山,退后者死!先登城者封士!”
几个新卒哪里见过头被铁丸直接砸碎的场景,尖叫着扔下了武器向后退去,几个人在壕沟间就被竹签子扎了脚,又在痛号。
好容易爬到了后面,几名士人持剑当众斩杀了后撤的那几人。
那些老卒却知道这时候退不得,鼓声又起,又要整队,铁弹又落下。
一个士卒实在受不了了,喊道:“前后都是个死,死在前面,也总好过在这被铁丸子砸死。”
他这一声叫喊,便举着盾先冲了出去,身后的人一乱,也都乱哄哄地向前猛冲。
冲锋固然需要勇气,但在炮击之下保持阵型不变维持阵线,需要更大的勇气和纪律,至少这第一波齐军尚未具备这样的素质。
没有阵型的冲锋就是送死,可后面有军法,待在这里有炮击,这种鬼知道什么时候会砸在自己头顶的恐惧远胜于冲锋所需的勇气。
之前那名嘟囔的士卒心道:“这冲过去也是个死。”
可身边的队形已乱,稀稀落落,有人犹豫,有人已经冲出,他也心一横,朝着前面冲去。
他却不冲在前面,手里攥着一块骨头做的护符,跟在几个人的后面。
好容易冲到了城墙百步之内,堡垒处又传来一阵枪声,他前面的几个人全都被打死,还有一个惊的扔了武器,向后狂奔。
“傻子。”
骂了一句,心说这哪里跑的出去?然后从容地趴到了地上,用手捧起了一些血涂抹在脸上,就在人堆里一躺,摸出那个女子送他的护符念念有词,只求能得到天帝山神的庇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