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里的少年身材不够高大，相貌也不够英俊，但看上去很是精神，尤其一身蓝色新衣将他整个人都衬得熠熠生辉。
“很好，这个样子才配得上今天的大日子。”少年又理了理衣衫，唇边不自觉地勾起一抹微笑。
“赵小杨你好了没有？这么重要的日子还磨磨蹭蹭的？”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跑进茅屋，看到站在破旧铜镜前衣冠楚楚的赵小杨，他不禁嗤笑出声：“你说又不是你成亲，打扮得这么好看做什么？”
赵小杨眼中神色一暗，怒道：“滚！”
“嘿！这是跟你大哥说话的语气吗？”赵靖微蹙着眉，仔细打量着赵小杨，“今天这么大火气，表情比哭还难看，病了？”
见赵靖伸手过来就要摸自己额头，赵小杨后退两步躲开，淡淡地道：“没事，走吧。”
临行前，他还是忍不住又瞥了眼镜子。
镜子里的那个少年，明明也是相貌堂堂，明明也很有精气神，可为何……
“你又照镜子，真是……”赵靖似乎很是无奈，“赵扬和李柔成亲，你这是要准备去抢风头？不过人家赵扬比你高，比你俊，学识还比你好，那风头你也抢不走。”
赵小杨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咬着牙想要发作。可看着前面那道轻松欢快的身影，他终是低低地叹息一声，尽量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那是他最好的朋友，一起长大这些年，他们之间说话本就一直都是这个样子，更何况他说的，是事实。
就算赵小杨不想承认，那也是事实。
“哎哟，赵大叔，您又瞎跑什么呢？”
刚出了茅屋没多远，赵靖便和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撞了个满怀。
“新衣服，我要穿新衣服。”赵大叔满脸堆笑，伸着沾上稀泥的双手就朝赵小杨抓来，吓得赵小杨连连后退，紧紧护住自己那身新衣服。
“赵大叔赵大叔，您别着急，待会儿我就给您送件新衣服来。”赵靖一边躲着赵大叔的泥爪，一边大声哄道，“我们现在要去见神仙，就是你常念叨的那种神仙，等见了神仙，我们让他送您一件新衣服。”
“神仙……神仙……我就是神仙！我会仙术！我是神仙！”赵大叔又笑又跳，在原地转了一个圈后，竟是转身走了，口中依旧在喃喃自语，“我真的是神仙，我是神仙，神仙……”
赵大叔是个疯子，平日里全靠村民照顾才能活下来，赵小杨一直觉得他很可怜。
可此刻，看着一提到神仙就如此开心，如此满足的那个疯子，赵小杨心里竟觉得有一丝羡慕了。
至少，他是真的无忧无虑，不是么？
赵家村唯一的一栋木屋里，坐满了全村的人。
当然，全村的人其实也不过十余人。
除了村长赵立和他妻子周大娘两个长辈，其余的都是未超过二十岁的年轻人，而且几乎都是男孩。
那个唯一的女孩，此刻已经穿上鲜红的嫁衣，满面笑容地看着她的新郎赵扬。
赵小杨，赵扬。这两个极其相似的名字之下，却是两个完全不相同的人。
就如赵靖所说，无论相貌、学识，甚至家世，赵扬都比赵小杨强上许多。
这倒不是说赵扬有个当村长的父亲，而是在赵家村这种特殊的环境里，父母双全、家庭和睦的赵扬，让许多人都心生羡慕，赵小杨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一直不舍得穿的新衣裳，赵小杨忍不住苦笑出声，喃喃道：“你和他，终究是没法比。”
村长赵立大声道：“你们两个快过来坐下，就等你们了。”
屋子里一共只有两张崭新的木桌，桌上已备了丰盛的酒菜。
大家一起大吃一顿，新郎新娘再挨个敬一遍酒，婚礼便也就成了。他们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并没有太多讲究。
敬完了父母，赵扬和李柔首先走到了赵小杨面前。
赵扬道：“好兄弟，我最要感谢的就是你，多谢你送我这栋房子，这真是我收到的最好的新婚礼物。”
赵小杨努力挤出几丝微笑，缓缓道：“大家都是一家人，应该的。”
说话间，他却还是忍不住瞥向了一旁的李柔。
她今天真美啊！
红色的嫁衣与她，竟如此般配，就连她脸上的笑容，都比平日耀眼得多。
可这个一直被他深藏在心底的人，今日之后，便是别人的妻子了。
“来，我敬你们一杯，祝你们百年偕老，永结琴瑟之欢。”
仰头喝着酒，赵小杨脸上那抹强装出来的笑容猛地僵住，盯着屋顶愣了片刻，他忽然大喊道：“快跑！”
众人一片诧异，谁都没反应过来，赵靖调侃道：“刚喝就醉了？”
“上……上……上面的房顶……”赵小杨已脸色发白，指着屋顶结结巴巴地道，“房顶要塌了！”
“啊？”
“不可能吧？”
惊呼声中，众人齐齐抬头望去，果然头顶的一根横梁已在开始摇曳，甚至有些许灰尘落了下来。
见还没人缓过神来，赵小杨伸出手，一把将李柔和赵扬推出好远，匆匆赶着众人大声道：“快跑，快出去，这里危险！”
大家终于都有了反应，全都互相呼喊着拼了命地往外跑。
赵小杨自然也在跑，只是他是最后一个，眼见着就要跨出了门槛，耳边却突然传来“轰”的一声，似有什么东西从眼前闪过，一阵灰尘也扑面而来。
他只觉得头上就如裂开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