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市”的出现本就有一个特别清晰的指向:钱。
清朝晚期,王公少爷败家,拿了家里的宝贝出来卖,但又怕被人发现,于是“见物不见人”。
鼎盛时期,皇城周围集中了8个鬼市。
称之“鬼市”,可以解释为两层意思:一是市内有诈,集中了很多非法渠道获得的、掺假的东西;二是开市时间特别,凌晨天黑前营业,太阳出来就收摊。
延续至今,帝都“鬼市”就只剩下大柳树鬼市。
早年神乎其神的规矩逐渐打破,但交易始终是“鬼市”的核心:卖家靠卖货收钱,买家靠收货满足自己的收藏yù_wàng或者转手高价卖出赚取差价。
佛爷预计,“鬼市”的买家中,大部分是做倒卖生意的“二道贩子”,便宜是这里的最大标签。
一对刚开始在“鬼市”摆摊的年轻夫妇杵在一堆货品中央,旁边一个“老炮儿”模样的人带着浓重的帝都口音传授经验:“来‘鬼市’的都是捡漏的,你价格得便宜,让人觉得跟不要钱似的。”
佛爷有个朋友也喜欢逛鬼市,他是西餐厅老板。
热爱老玩具和早期的美国货,曾经在“鬼市”上淘到过价格非常低廉的东西,比如用五六十块钱买了在网上被炒到五六千的美国“椰菜娃娃”,一个30多斤的树脂西瓜太郎摆件,60元入手,最后以2500块钱转手到了下家。
还有个朋友是从事摩托车赛车行业的,曾花60块钱分两次收了164个第一代皮卡丘的摆件,在二手平台“闲鱼”上以2800块钱卖给了一个帝都向着太阳区的买家。
“它就是一个捡破烂的地方。东西想象不到的便宜。”佛爷当是给张天元的介绍就是这个。
自2003年起,他就是“鬼市”的常客。
当时,“鬼市”还是一个无人管理的自由市场。
2014年,佛爷甚至办过名为“鬼市”的展览,用于展出十几年来从各地“鬼市”淘来的物品。
混迹多年,佛爷捡过一个“大漏”。
他曾花低价在“鬼市”买了一个佛塔上的经幢,最后以150万的价格转给了下家——“懂的人买了懂的东西,它就值这个钱”。
这样的“捡漏”故事在“鬼市”并不鲜见,但便宜不意味着不讲策略——正因为无人评估旧物的现实价格,讲价过程就更像是买卖双方心理博弈的过程。
佛爷还有个购买策略就是“不管多便宜都要砍价”。
“鬼市”只有“规矩”,没有现代商业的诚信,说定了价格卖家又反悔的事情时有发生。
佛爷就见过几起因此而生的打架事件。
因此,即便价格已经低于心理价位,也要努力杀价,让卖家确信这就是个不值钱的垃圾。
除了卖货,佛爷也经常在“鬼市”淘现货,加价放到自己的货摊上卖。
他赌的是自己更懂行。
买货时,他会先从行家的角度捧货,再以挑毛病的方式贬货,一旦对方有所迟疑,就意味着他对于货真货假心里根本没底。
利用心理松动的这一刹那,价格刷的就降了下来。
文玩市场浸淫多年,佛爷心里有谱:在鬼市卖货的人,80都不懂。
“他没有概念。我十块钱买来的,卖了五百,已经证明我很有能力了,但这跟物品本身的价值是不匹配的。”佛爷曾经在张天元面前得意地分析。
“‘鬼市’是收藏市场排价最底层的地方。”佛爷这样总结。
对于很多收藏品而言,“菇诮谂噬的起点。
那些来这里闲逛的普通收藏者、文玩商贩、艺术家为或真或假的民间藏品不断加持,使之最终从一件流于民间的“地摊货”晋升为拍卖会上卖出高价的孤品。
佛爷的发家史始于1995年,几乎算是帝都末代“倒爷”。
20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中国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过渡的过程中,出现了一批倒买倒卖小商品牟利的小商贩。
在价格双轨制的年代,他们利用计划内商品和计划外商品的价格差获取利益,随着90年代以后市场经济的发展,“倒爷”才逐渐消失。
佛爷的生意逻辑与之相似。
这个14岁就因体育特招而入伍、18岁就退伍参加工作的年轻人,比别人更早地开始了原始财富的积累。
在铁路系统工作两年之后,佛爷开始在帝都文玩的集散地之一潘家园摆地摊,第一天就挣了500元。
当时,他一个月的工资是140元。
佛爷当即决定辞职,到远郊区县收货。
他经常骑自行车到帝都周边或者北河去住几天,收一些类似于鼻烟壶、翡翠的烟袋杆的老物件,拿到帝都、张家城、石家城的市场上卖,最多的时候一个月能挣三四万。
现在“鬼市”上能看到的老物件,大多数都是“倒爷”通过这种方式获取的。
在迅速迭代的中国社会,大多数人都只对新鲜事物趋之若鹜,而对那些旧物不顾一屑或者一无所知。
佛爷认识一个晋州“倒爷”,花几百块钱收了一件货真价实的皇帝龙袍,转手1800元卖给了帝都文玩店的老板,后来这件龙袍又辗转到了商人手里,现场十几件的拍卖品中,就只有这件龙袍拍出了几百万的高价。
晋州“倒爷”一下子垮了,妻子嫌弃他有眼无珠失了财,离了婚,“倒爷”从此垂头丧气,再无往日风采。
据佛爷介绍,从“鬼市”流通出去的收藏品主要会经历这样的升值过程:有实体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