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臣还是不明白,是谁给了他那样的自信?”片仓景纲不解道:“他就那么确信能快速平定会津,进而将这些强力大名逐个击破?”
“右府这招虽然冒险,但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大风险。”伊达政宗回答道:“你看德川家周边,除了佐竹氏,都是丰臣氏或者亲丰臣氏的大名,这就逼得内府只能选择调略佐竹氏;岛津、黑田虽然一南一北,但加藤清正和大友义统也不容小觑,一个军事实力强,一个在九州的影响力大,加之任那尚有不少的丰臣军,想在九州翻云覆雨并不简单;至于毛利氏,近则有宇喜多应对,远还有前田利政,大和一带更是易守难攻,想做近畿霸主,谈何容易?”
“这么说来,一切都在右府的计划之中?!”片仓景纲两眼瞪得如铜铃一般,嘴巴微张,过了许久才缓过神来,他不禁钦佩道:“若真是如此,右府实在是太可怕了。主公刚才问本家与佐竹家的罪过孰轻孰重,难道是说右府早就知道那件事了?”
“知不知道对右府来说是无关紧要的,主要是目的,为了达成他的目的,哪怕是本家未与上杉家暗通书信,老老实实呆在岩出山城,事后遭受的处罚也不会轻于佐竹氏。这才是我刚才问题的关键所在,小十郎,这下你可明白?”伊达政宗问道。
片仓景纲似懂非懂,试问道:“殿下的意思是,右府在本家身上还有其他目的?”
“何止是本家,但凡是对丰臣政权有一丝威胁的势力,右府都不会掉以轻心。”伊达政宗解释道:“别看本家处在酷寒之地,似乎对天下大事难以产生影响,但是本家表高近六十万,实高八十余万,放眼全国,又有几个大名能够匹敌?此番征伐会津,不论是准随右府还是追随内府,天下的强力大名都选择站队了,此时你再看看,是不是也就本家和佐竹家的态度最为不清不楚?
准确说来,佐助氏给德川军让路,也算是给右府抓了个把柄,可是本家呢,虽然自始至终都是在和上杉氏鏖战,但这可是右府的命令?”
“本家也是响应最上出羽守的求援才出兵的啊!这完全是名正言顺。”片仓景纲一本正经地说道。
可是伊达政宗却笑了笑:“你觉得最上出羽守、也就是我那个舅舅…战后会替本家说话么?而且我军支援最上家的同时还出兵仙北地方,这怎么都说不过去吧?你再想想现在这形势,右府已经允许上杉军戴罪立功了,这是有意放会津中纳言一马啊。如此一来,本家当初和上杉军的战斗,有几分是为丰臣氏效力,几分是为了自己,到时候真的就很难界说清楚了。”
“您这么一说,臣倒是想起来了,当初右府给本家的书信中,只是要求本家与福岛城的上杉军一并出兵,并无任何对我军之前攻伐上杉领的感谢,如此看来……”片仓景纲不禁眉头紧锁,陷入了一阵沉思。
“所以说啊,不要以为此番出兵江户是为了立功,说不定在右府眼中,我们这是在补过呢。”伊达政宗叹了口气,不无担心地说道:“取得攻打江户的一番功也就罢了,若是被其他人捷足先登,那本家可就真是再也没有弥补的机会了。”
“如此说来,主公说服佐竹氏一同出兵,也是想把这件事作为本家的一项功绩,日后评定时能替本家多少减轻点处罚?”片仓景纲恍然大悟。
伊达政宗微微颔首,感慨道:“立不了大功,只能靠这些小功弥补,但求能有所作用吧。不过最好还是率先攻破江户城,这才是本家最大的筹码。”
片仓景纲一听,当即郑重地朝伊达政宗承诺道:“江户一战,臣必当竭尽全力!”
伊达政宗听罢一言不发,只是骑在马上目视前方,心中却五味杂陈:“我二十四岁时,消灭芦名氏,降服了白河、石川、岩城等地豪族,称霸南陆奥,自以为能和北条、丰臣平起平坐,现在想来实在是滑稽……如今右府不过二十一岁,便基本平定了天下,和他相比,我的那点成绩又算得了什么呢?”
“‘愿早生二十年,成就信长公般霸业’这种话,就让它见鬼去吧!”伊达政宗长长地叹了口气,转过脸对片仓景纲说道:“此战过后,不论结果如何,本家都不能再有其他想法,一定要全心全意追随右府。”
“主公何出此言?这天下兴许还有变数,大坂城里那位才是天下公认的少主。”片仓景纲不解道。
“天下公认?”伊达政宗嗤之一笑:“我政宗向来只服强者,战国乱世,岂有对黄口小儿称臣的道理?小十郎,你等着瞧吧,这天下若还由是丰臣氏主宰,那便只有一种可能。”
“主公是说……”
“此战之后,右府便是丰臣氏存续的唯一理由,只有在他身上,我才能看到丰臣氏的百年江山。”
五月八日清晨,伊达政宗等人率领东北联军,浩浩荡荡地从国府台城启程,一路上旌旗招展,气势凌人,所到之处即便有德川军残部,也都是主动投降。在这些德川军眼中,昔日称霸关东的天下第一大名如今已是风烛残年,大限将近,与其为之白白送命,倒不如及早归顺。按照他们的话说:“参军不过是为了养家糊口,我们可没有武士们那样的觉悟,至于哪家大名统治这里,我们不关心也没必要关心。”
朝阳从东方升起,阳光普照了大地,江户一带的雾气逐渐散去,负责防守临近本丸天守阁的橘桥门的兵士突然发现,就在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