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庆紧紧地攥着画像,很快他就恢复原状,将画像重新放在矮桌上,抹平了画卷上的褶皱,仿佛是在平复自己的心情。
季氏这是故意在讽刺,因为安排整件事的人根本就是他。
第一次被人这样明目张胆的挑衅,而且是个妇人。
李文庆抬起眼睛:“抓到就好,将院子里的管事和护院叫过来,他们竟然让凶徒混到院子中……都该罚。”
院子里立即跪倒了一片下人。
李文庆叹口气看向季嫣然:“你三叔说的对,你们都长大了,家里的事也该交给你们分担一些,这次是你们抓住了凶徒,该怎么处置就由你们来办吧!”
季嫣然上前行礼:“那就谢谢二叔了。”
李文庆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背影像是苍老了十多岁。
“二老爷这样容易就将案子交给我们,只怕是有诈,”唐千皱起眉头,“要不然先向三爷禀告,看看后面该怎么办。”
季嫣然道:“有诈你就不审了吗?”
唐千摇头。
“那就是了,”季嫣然压低声音,“我们早就知道三爷被问罪是李文庆安排的,这里的人不过是替罪羊。”
“即便这样我们也要审个清楚,这凶徒虽说是受人指使,对我下手的时候却没有半点的犹豫,可见他是个惯犯,在我之前手上就有过人命,这种人自然见一个发落一个。”
唐千搔搔头,别的他都听懂了只是:“替罪羊是什么意思?”
被唐千这样一说,季嫣然恨不得捂住自己的嘴,她忘记了“替罪羊”是舶来品,涉及到上帝,她怎么讲唐千都不会明白,于是她摇摇头:“唐千你以后要多多读书,就算重武也不好轻文。”
她不想给唐千加深印象,希望他转眼就会忘记。
被季嫣然这样一说,唐千好像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讪讪地低下了头。
“让人准备纸笔,”季嫣然看向那哀嚎的凶徒,“你将他的画像带去周围府衙,看看有没有悬而未决的案子,犯案的凶徒与他的情形类似,若是能几桩案子一起追查,更容易还原当时他犯案的过程,方便结案。”
唐千抿了抿嘴唇:“三奶奶,本朝的律法是有罪推定,只要您说他是凶徒,这案子就结了。”
“李文庆说李雍是凶徒可以结案,我说这个人是凶徒也可以结案,那么到底是我说的对,还是他说得对?”
她根本不喜欢什么有罪推定,甚至从心底里反感。
释空法师,李雍都是有罪推定下的受害者。
就像江家这样的大族,想要陷害人实在太容易,说不得哪天也会将她关入大牢。
所以,把每件事都坐实了,她才能有恃无恐。
……
天亮了,季嫣然才回到屋子里。
李雍看起来精神好了许多,已经能靠着引枕看书。
桌边的灯显然是刚刚熄灭,这家伙竟然一晚上都没睡。
她却已经熬不住了。
季嫣然胡乱向李雍点了点头,不等容妈妈喊丫鬟进来,就自己动手洗了脸,然后在里间的小榻上躺下来:“释空法师要来授课,在此之前我要养足精神,只要不是大事,都不要喊我。”
穿越之前她那是下午,到了这里之后好像是清晨,半夜里又去审案,这样算起来好久没睡了。
再不倒时差就要闹出人命。
容妈妈应了慢慢退出去,旁边的小丫鬟则有些委屈,三奶奶大步进了门,也没有向三爷行礼,自作主张就睡在了里间,让她们怎么办才好,三爷从前是不准让人进内室的,所以就连新房都修在了旁边的院子里,三爷治了伤之后,抬过来休息,按理说就算是三奶奶想要留下,也得问问三爷的意思。
一会儿三爷若是发脾气,她们都要跟着受牵连。
很快李雍就听到季嫣然平稳的呼吸声。
季氏进了门好像连话也没跟他说一句,容妈妈向她使了几次眼色,她都视而不见。而且她睡着之后翻了个身,就更加让人看不下去。
一条腿几乎横跨了整个榻,如果有人在她身边睡,那可真是……
李雍收回了目光,吩咐丫鬟在软榻前安放好隔扇,这样他们算是互不相扰,他不必去看她,她也会更加自在。
都收拾妥当,唐千才上前将所有的经过事无巨细地禀告:“都很顺利,二老爷干脆不管了,江家那边还没有动静。”
“没有十足把握,江家人不会动我。”
也就是说崔二爷没有被抓。
说完这些,唐千喝了些水润了润嗓子,向隔扇方向看了看:“三爷,您说我读书多吗?”
李雍想了想:“你小时候在宗长身边受教,虽然后来以习武为主,读的书也不算太少。”
唐千皱起眉头:“三奶奶说我读书少。”他曾经厌弃的粗人,竟然说他读书少。
“三爷,您读书多吧?”
李雍放下手里的书本。
“那您说说,什么是替罪羊。”
李雍思量片刻才摇摇头:“我不知道。”
唐千得意地道:“三爷读书难道比三奶奶少吗?明明是三奶奶顺口胡诌,我听过那么多羊,就不知道什么是替罪羊,下次三奶奶再说,我就……”
李雍低沉的目光看过来,唐千适时闭上了嘴,他就从心底反驳。
唐千退下去,屋子里重新静下来。
李雍闭上眼睛,这一刻他竟然也感觉到了难得的安宁。
……
江瑾瑜登上了府里最高的八角亭,她就喜欢这样居高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