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有些阴沉,空气里都带着湿闷的气息。
荷塘中的鱼儿,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山雨欲来的压抑,纷纷涌到了水面上。
容凤漫不经心地将手中鱼食洒向荷塘,原本浮游在水面的锦鲤,突然开始扑腾起来,争先恐后地抢夺着鱼食。
看着水中鱼儿的举动,他细致的长眉蓦然紧拧,一股淡淡的厌恶感,浮现在了心头。
这是个贪婪的世界,无论是人类,还是其他生物,内心当中的贪欲,总是永无止尽。
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无视他人的痛苦,他人的艰难,他人的意愿。
当真令人恶心。
一扬手,将手中鱼食悉数抛入荷塘,接下来,自然又是一番疯狂的抢夺。
他轻哼一声,语调又冷又淡。
“皇后娘娘。”一直静立身侧的宫女忽而弯身,恭谨行礼。
容凤却没有动,始终盯着在锦鲤的争食下泛起浪花的水面。
一身金红锦缎宫装的女子,缓步走至他身前。
女子三十岁左右的年纪,一头乌发高高盘起,云鬓中插着两支赤金的红石步摇,雍容华贵,气度不凡。
这便是汐国的皇后——赫连晴。
赫连晴静静站了片刻,随后屏退宫女,轻声道:“凤儿,这几日后母一直没有见到你。”
容凤笑了笑,依旧看着水面:“是儿臣的错,还望母后切莫怪罪。”
赫连晴叹了口气,“凤儿,母后知道,你是在故意躲着我。”
容凤挑了挑眉,微微侧过脸,声音依旧平淡,不失礼貌:“儿臣不敢,母后多虑了。”
赫连晴忽然不说话了,过了片刻,又是沉沉一叹:“还说不敢?昨日我派去东宫的人,不是被你赶回来了么?”
容凤向来性情沉稳,喜怒不轻易外露,此时却生出了几分难以抑制的烦躁:“自我从昱国归来起,母后便日日相逼,儿臣实在难以理解。”
赫连晴原本沉静的面容,忽而涌上淡淡的哀愁:“风儿,我知道你怪我,但为了你早逝的母亲,我不得不这么做。”
他终于忍无可忍,“母后,您能不要再提起我的亲生母亲么?”
女子忧伤的容颜下,还掩藏着一抹坚定:“不能,我答应过你的母亲,会好好照看你,我不能食言。”
他倏地站起身,脸上不耐加重:“儿臣知道母后事事关心儿臣,但此事乃是儿臣自己的私事,还望母后不要插手为好。”
任谁都能听出,他是真的来了脾气,赫连晴又怎能看不出来?
不过她还是一副坚定的表情:“凤儿,你是太子,你的婚事,与汐国万千黎明百姓息息相关,又怎能是你一个人的事?”
他握紧了拳头,努力压制心底的焦躁:“即便如此,母后也该给我一个选择,我不是一个物件,我有权利选择我喜欢的人。”
是啊,他不是一个物件,有权利选择自己喜欢的人,可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这般担忧。
爱情,是身而为人的权利,可惜,却不是他的。
“凤儿,你的母妃是怎么死的,你应该知道,不需要本宫一遍遍提醒你。”
他的脸色骤然雪白,垂在身体两侧的拳头捏得更紧:“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赫连晴也不禁动了怒:“你说那会如何!我虽不是你的亲生母亲,但这些年来,我一直将你当做亲生孩子一样看待,在我的眼中,你比容麒还要重要!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走上绝路!”她一把抓住他的袖口:“就算是我死,我也不能让你误入歧途!”
他想挣开,犹豫了一下终是忍住。
赫连晴说的没错,这十几年来,她待自己的确不薄,不管怎样,他都不该责怪她。
只是,要他娶一个不爱的女人,无论如何,他都无法接受。
“凤儿,其实从很早以前,你就已经明白自己今后的命运,我曾经问过你,你也告诉我,你能够平静接受,可为什么,这一次回来,你却出尔反尔了呢?”这是她最不明白的地方,也是她最担心的地方。
“你……”她试探着问:“是不是有喜欢的姑娘了?”
他不回答,面目平静,却眸色挣扎。
“是哪家的姑娘?”赫连晴继续问:“是汐国的女子,还是昱国?”
他还是不言不语。
赫连晴的心,顿时跌倒了谷底:“是昱国的公主么?”
他终于有了反应,摇头道:“不是。”
“不是?”赫连晴仔细望向他的眼底,企图看出点什么:“那……是某个富户人家的小姐?”
“不是。”他口吻不耐,“您别猜了,我没有喜欢的姑娘。”
话虽这样说,但赫连晴还是担忧的不得了,“凤儿,母后知道,这样做对你不公平,甚至很残忍,但是你要明白,母后是为了你好,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母后也必然活不下去,你明白吗?”
他的神色也黯淡下去:“儿臣明白。”
“你明白就好。”喟然一叹,赫连晴道:“母后也不逼你了,这段时日,你好好考虑一下,你一直都是个懂事的孩子,母后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说完,在宫女的搀扶下,缓步离去。
荷塘再次恢复平静,连水中的鱼儿,都默默沉入了水底,不再争抢。
他站在荷塘旁,像是被风化了一样,一动不动。
自己到底在坚持什么,执拗什么,又在期待什么?
赫连晴说的没错,自己最该做的,就是娶一个高门贵族家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