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卨上任了,没有丝毫耽搁,立即开始审案。
王贵和王俊的证词首先被采纳,坚定地认为岳云与张宪确实在颍昌府有谋反之意。
至于虞允文出面呈递的苏泽证词,因暂无印证没有被采信,理由是枢密院的军报显示当时并无金军入侵,纯属内乱。
和王贵、王俊二人的证词结合在一起,就是所谓的确凿证据。
万俟卨死死咬住这一点,加之张宪当时确实没有遵旨行事,本人又不在场,压根就没有机会辩驳。
岳云与张宪到襄阳之后,虽然仍旧声称尊奉朝廷,欲辩解所谓的另有隐情,但不尊奉枢密院的调遣却也是事实。万俟卨以此为由,坚称此乃反叛之举,且蓄谋已久,然后各种理由牵连岳飞。
何铸虽然辞官,但大理寺还有其他官员参与案件审理,对此提出质疑,认为应该等高阳郡王前往襄阳详细调查之后,再审慎处置。
万俟卨对此全无所动,以官家体恤高阳郡王,不忍其劳动,襄阳情形将由枢密院和政事堂联合调查。
政事堂和枢密院完全是秦桧和张俊二人一手遮天,最终调查结果可想而知,不知从何处搜到了岳云与张宪的密信,有秘密勾结,以岳飞为主,拥兵自立的打算。
密信的来历很蹊跷,内容和让人怀疑,但万俟卨毫不犹豫地采信了,以为作为所谓的铁证,严刑逼迫岳飞与岳翻兄弟认罪。
岳飞对此只是冷笑,拒不认罪,甚至开始绝食抗议。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虽然奉十二道金牌返回的时候就料到会有这样的局面,但真正面对的时候,心情迥然。
不是畏惧,而是一阵阵的悲凉,他愿意官家至少会念在自己一片丹心,赤诚报国的份上,最多只是罢官。却没想到皇帝竟如此狠辣,如此薄情寡恩,竟然置自己于死地。
岳飞无意指责君上,自小受到的教育里,忠诚与君臣纲常已经深入骨髓,他接受,但并不认同。心中是无尽的悲凉与失望,主上昏聩,奸佞当道,大宋还有希望吗?
尤其是北方还有金贼虎视眈眈,还我河山功亏一篑,剩下的半壁江山还保得住吗?一想起自己十年之功毁于一旦,壮志未酬身将死,岳飞心中越发悲凉。
岳翻则是着急,在原本的历史上他死于洞庭湖之战,得益于徐还相助,他保住了性命,与兄长一起身陷大理寺。
此时此刻,相比于岳飞心中的悲凉,他更多的是后悔与愤怒。自从十二道金牌开始,他就料到回临安不会有好结果。
却也没想到会是如此境地,罢官削权也就罢了,竟然身陷牢笼,罪名加深。更让人恼恨的是,明明兄长全心全意忠君报国,却落得如此下场……
皇帝,乃至整个大宋朝廷都忘恩负义,岳翻十分后悔,早知今日,当初应该劝兄长拥兵自立的。
可惜……
如果能活着出去,他不介意报复,为遭遇的不公正待遇讨个说法,再无顾忌……
可是,出的去吗?
岳云和张宪的那封所谓勾结密信,似乎不足以定罪,但万俟卨那个奸贼肯定会罗织新的罪名出来。
一种在劫难逃的感觉,除非……
身在襄阳和岳云和张宪,他们也不会坐以待毙,应该能做点什么。朝廷应该不至于全无顾忌,毕竟还有岳家儿郎手握重兵。
可是转念一想,岳云要是真的有所举动,岂非正中下怀,贻人口实?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如此艰难的局面下,哪里知道该如何应对?
即便要张宪在,他也只是个武将而已,即便有些政治头脑,恐怕也无力应付如此复杂的局面。
眼下有能力与昏君、奸臣一较高下的唯有——徐还。
柔福帝姬出手,虞允文出面,徐还似乎有意相助。但岳翻不确定徐还为何挺身相助,总觉得并非大义凛然,背后必定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不过现在已经顾不上了,但愿高阳王府能多出点力,能保住自家兄弟的性命……
……
果然,万俟卨没有片刻耽搁。
在岳云与张宪谋逆书信之后,又从王贵、王俊,以及部分从颍昌府召回的岳家军口中各种挖掘,从只言片语中断章取义,又罗织出了两条罪名——指斥乘舆、坐观胜负。
乘舆乃是天子车驾,指斥意为斥责或直呼其名,字面意思是岳飞辱骂天子车驾;所谓指桑骂槐,言下之意是岳飞斥责辱骂皇帝,亵渎天子。
毫无疑问,这在古代帝王威权时代,这是以下犯上的不臣之举,是颇为严重的罪名。
坐观胜负则还是揪着之前淮水战事,将东线溃败撤退之责,全部推卸到了岳飞身上。认定是他故意作壁上观,拒不救援,等待战事胜负。
手握重兵的武将坐观胜负,任由敌军威胁皇帝与朝廷驻跸的行在,意欲何为?不必明言,已有诛心之效。
几个不着调的罪名结合到一起,似乎相互印证,成为岳飞有不臣之心,犯上作乱的明证。
万俟卨当即欣喜若狂,将罗织的罪名统合起来,号称证据确凿,再次逼迫岳飞认罪。,
公堂之上,绝食已久的岳飞满面悲愤之色,一言不发。
万俟卨岂能善罢甘休,命人取来笔墨纸砚摆在岳飞面前,逼迫其写供状。虽说眼下已经能宣判,但若岳飞亲笔认罪,效力完全不同。
可惜,万俟卨不禁有些郁闷,要是岳飞的妻儿子女还在,此刻或许容易得多,奈何柔福帝姬……
唉……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