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从一开始,杨幺就没打算真心与曹成合作。
将其拉入荆湖战局,目的只有一个,分散官军火力,减轻自身压力,好让自己伺机求生。
但结果事与愿违。
曹成虽然兵进莫邪关,且开局不错,斩杀韩顺夫,快速北上,但并未吸引官军全部主力,也没能拖延太久。
岳飞亲率部众从陆路逼近鼎州,已然让杨幺为之头大,不得不抽调兵力前去抵御。
然而岳飞是谁?大宋首屈一指的武将,亲自率部,岂能是土鸡瓦狗的叛军可以抵挡?
故而大军一路势如破竹,逐渐逼近鼎州,当此之时,传来了杨再兴投诚,曹成惨败的消息。
杨幺大惊失色,来不及反应便接到消息,徐还亲率战船从水路逼近鼎州。
水陆夹击,瓮中捉鳖的态势已经十分明显。
然而杨幺,并不想,也从来没想过成为水缸里活王八!
“天王,你是说放弃鼎州,跑路?”
夏诚以为自己听错了,鼎州乃是他们的基业之地,最后的大本营,哪能轻易说放弃?
杨幺笃定点头:“是,鼎州已经守不住了,我们不能在此坐以待毙。”
“我们好歹还有一些战船,水军…或可与官军一战。”夏诚有些不甘心,作为土生土长之人,他不愿轻易离开。
“没用的,拼命都是徒劳,杨钦之流对水寨地形情况十分了解,必然会和盘托出。”
杨幺叹道:“徐还本就有克制车船之法,如今又知己知彼,大军合围,岂会给我们机会?水战毫无胜算可言,与其如此,还不如趁现在还有口气,另做打算。”
“天王,当真要如此吗?我们还可以征伐鼎州民壮,或者借兵安化蛮。”夏诚再度提议几个建议。
“岳飞大军已经从陆路靠近,鼎州士绅,以及安化蛮的首领必然畏惧,首先考虑自身生存,断然不会在支持我们。”
杨幺长叹一声,无奈道:“我们在鼎州,已经是孤立无援,想要活命,就必须得走。”
夏诚沉默了,不管是否愿意相信,事实就是如此。
曹成麾下那些岭南山民十分骁勇,还有杨再兴那等虎将,仍旧没有挡住官军,在很短时间内便全军覆没。
眼下自家这些残军败将,又能支撑多久呢?
死!
终究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如果不是万不得已,谁愿意轻言生死,坐以待毙呢?
“天王,我们去哪?”
“东南北三地已经尽数被官军控制,无路可去,唯有向西。”
杨幺沉声道:“西南山野虽然是上好藏身之地,但安化蛮与我们离心离德,不可依靠,所以向西北去吧,去蜀中。”
“蜀中?”
“是,蜀中尽是沃野,乃锦绣繁华之地,宋廷兵力都调动去陕西路前线抵御金贼,蜀中空虚,或许有机可趁。”
杨幺低声道:“如果运气好,我们还能在蜀中休养生息,恢复元气……没准能像昔年王小波在蜀中那样,威势震天,割据一方。”
“呃……”
接连惨痛的教训之后,夏诚已经越发务实,不再相信那些豪言壮语,效仿那些昔日英豪。
什么侬智高,王小波第二,都是不切实际的幻想,能够保住身家性命才是关键。
杨幺似乎看出了夏诚的心情,也不气恼,低声道:“重要的是占据蜀中,便可与陕西路的金人呼应。
我们从后面拖住陕西路抗金的宋庭官军,金军多少得感恩图报,予以适当支持吧?我便可有喘息之机。”
什么宋庭懦弱,欺压百姓,替天行道,起兵抗之,均贫富,保境安民云云,到头来不过都是空话。
到了生死存亡之时,本性毕露,竟要入侵中原,残害百姓的金贼勾结,同流合污。
但杨幺丝毫不以为意,活下去才是关键,成王败寇而已,至于手段,谁在乎呢?
夏诚心里也许泛过一丝拷问和犹豫,但立即被杨幺的命令,以及生存问题淹没……
……
楼船逐渐靠近鼎州,徐还站在船头听候禀报。
“岳将军距离鼎州不足四十里,沅江与洞庭西南水域已经封锁……现在唯独西北方向的桃源县尚无堵截。”
“嗯!”
见徐还只是淡淡应了一声,牛皋低声问道:“驸马,现在派李彦先过去还来得及。”
“这个……”
徐还沉吟不语,心里拨起了小算盘。
荆湖平叛结束,若无其他事宜,兴许一道诏书就得回临安,这是徐还不希望出现的情况。
徐家军刚刚成型,需要时间,也需要一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来打磨,发展,这时候自己怎么能走呢?
雄图霸业在临安天子脚下是难以成事的,赵构不会容许,秦桧等人也必然会捣乱阻挠。
一个安静的发展空间,太重要。
所以必须得有理由留下来,那么就少不得要——养寇自重。
平心而论,徐还不想这样,可从大局着眼,他太需要一个留下来的理由了。
当此之时,唯一可能的理由似乎就是杨幺,如果他没有死,率部逃亡在外……
那么自己就可以以除恶务尽为由,继续逗留,迁延时日,再寻机会。
虽然那样很可能会被人扣上平叛不利的帽子,临安那边指不定又会有弹劾,但相比于大局而言,这些不值一提。
杨幺肯定不会坐以待毙,他的生路为数不多,如今他还有理智与求生欲的话,西北方是他唯一的机会。
无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