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义爱国,以天下苍生为念,却又心胸狭隘,专注个人得失。
毫无疑问,这样的人是矛盾的,苗傅和刘正彦便是如此。
他们看不惯皇帝赵构一路逃遁,避战畏敌,不满大臣尸位素餐,国家不幸,山河破碎。却又在意赏罚,官爵高低,介怀有人比自己升迁更快,自觉并未被公平对待而愤懑不已。
他们起兵美其名曰是清君侧,兵谏皇帝,为天下除害。诚然有这样的意味,但是否也有肆意杀人,发泄不满,以权谋私的成分呢?
答案是肯定的!
他们兵变的初衷到底是什么,从一开始就说不清楚,而今自然也就越发糊涂了。如今苗刘等人挟幼君以令天下,行事稀里糊涂,更谈不上光明磊落。
一意孤行更改年号,异想天开迁都金陵,随随便便大赦天下,甚至动心思想让赵构“南巡”,朝政可谓是乌烟瘴气,其中还夹杂着不光彩地排除异己。
苗傅掌权之后,将兵变当日没能杀死的宦官曾择、蓝圭问罪。因答允赵构逊位之后,不滥杀臣民,苗傅只是将二人流放岭南,却又派出杀手在半路斩杀曾择。
些许卑劣行径,实在放不上台面。正如王钧甫所言,苗刘二人,无甚学问,见识短浅。
不过在军事上,二人多少还算清醒,他们知道只是掌控了临安城,虽说挟幼君以令天下,却也担心将领们听调不听宣。
尤其是临安附近的江南各地,驻守着大宋当前最精锐的兵马,领兵的也都是骁勇战将,这些人会不会乖乖听话呢?
为了以防万一,自然要有点筹码,比如把将军们的家眷握在手中,以为人质。事关重大,刘正彦亲自前去安排此事,行动也算迅速,驻守秀州的韩世忠自然首当其冲。
可是等他们气势汹汹进入韩府之时,韩夫人梁红玉与小公子却踪影全无,只留下些许仆从和看家护院兵丁,一问三不知。
这可不是个好现象,刘正彦一面回去通知苗傅,一面派了手下前去搜捕其他将领的妻儿家眷。
等他们来到军营的时候,传来的讯息让他们更是大吃一惊,脸色苍白——江南各地驻军重要将领,如刘光世、张浚、吕颐浩等人的家眷全都不见了,几乎一个没抓到。
怎会如此?
是他们自己听到风声躲了起来?一家或许如此,可如此整齐划一,齐刷刷不见踪影,可就有点不同寻常了。
有猫腻!
只是苗傅和刘正彦面面相觑,暂时还不清楚何人的思绪、手脚比他们更快,安排如此周到。
事已至此,说这些都是无用了,没有人质在手,他们真的没把握控制这些骁勇善战的将领,故而一时间不免有些许惶急。
“城门口可有严查?”
“虽有出入,但都盘查仔细,将门家眷并未出城。”
“那就是还躲在城中。”苗傅面色冷峻道:“搜,你派人去给我搜,哪怕掘地三尺,务必要把人找出来。”
“呃…”刘正彦迟疑道:“苗兄,如此…动静会不会太大?”
苗傅不以为然道:“以缉捕盗匪为名,在城中搜查,只要城中不生乱,不打紧。”
“好吧!我这就安排。”刘正彦道:“不过…万一找不到,还需有些另外的手段。”
苗傅似乎胸有成竹道:“这也不难…张浚等人手握重兵,盖因他们是朝廷将领,如果他们不在身居高位,还有什么资格领兵?”
“哦?”刘正彦讶然道:“苗兄有办法?”
“别忘了,太子已经登基,可以下达诏书。”苗傅沉声道:“既然能贬了蓝圭、曾择等人,自然也能贬张浚、吕颐浩。”
“如果他们抗命呢?”刘正彦不禁有些担心。
“抗命便是逆臣,还有什么资格领兵?”苗傅冷笑道:“到时候士兵还会听命于他们?如果他们一意孤行,朝廷便可名正言顺下旨讨伐。”
“可是…我们的兵力…”
苗傅信誓旦旦道:“建康还有杜宣抚的大军,怕什么!”
……
诚如徐还所言,赵构退位,新君登基是一步很好的棋,以退为进,传递消息。
尤其是苗傅鼓捣着改年号和大赦天下,消息传出之后天下哗然。
驻守平江的张浚首先觉得不对,他是进士及第出身,在枢密院当过编修,为人聪敏睿智。
接到临安的传来的消息,张浚大为诧异,皇帝正当盛年,好端端的怎么退位了?承平之年尚且主少国疑,当此国家危难之时,弄出个三岁小娃娃和六旬妇人主政?
这个套路不合情理,荒唐的厉害!
如果说赵构突然身亡,这么做可以理解,但敕书上清清楚楚写着太上皇别居睿圣宫,乃是逊位……
赵构是跟他老爹学?害怕做亡国之君故而逃避?也不对啊,上皇赵佶那时候撇下烂摊子有年轻有为的太子赵桓担着,而且也可以说是群臣众望所归。
但如今,太子只有三岁,什么事都不懂,如何担当大任?赵构应该不会丧心病狂地坑年幼的儿子,更不会傻里吧唧地撂挑子,去庙里当和尚。毕竟上皇赵佶的失败案例摆在那里,只要兵败,必然亡国为阶下囚。
前车之鉴,赵构绝不会如此糊涂。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临安出事了,皇帝是被迫退位。
兵变!
肯定是有人挟持了皇帝,张浚很快便做出了推断,并根据临安消息的蛛丝马迹推断出兵变之人——苗傅!
手握临安兵权,扈从皇帝的将领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