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位曾为某个家族效命终身的管家来说,这是死后最大的尊荣。
葬礼过后,黑纱的女士来向城堡的主人告别。
“其实我已经猜到了,”女士说,“从那时就猜到他逃脱不了这样的结局。”
已近中年冷肃苛刻的容貌,却依然无法掩饰她少时的美丽,可是这短短几日内她似乎又苍老许多,女士含着眼泪紧紧抓住他的手,葬礼时无法掩藏的巨大悲痛几乎将她打垮,所以连这对她来说过于失礼的举动都无所意识。
“因为他的失职叫您失去父母……那时我求他不要放弃生命,他答应了我,可我知道他的心已经死去,我离开艾尔玛,离开我从小长大的土地,不敢再面对他,然而到最后还是得听到他自杀的消息……”她颤抖得喘息着,泪水顺着连接的沟壑流下来,“谢谢您愿意相信他,谢谢您愿意将他留在他深爱的城堡。”
“……我很抱歉。”希瑞尔抿着唇说道,许久之后,“有什么我能帮助您的么?”
女士摇了摇头,松开手,把脸埋在手掌中:“没有,谢谢,我很好。”
她侧开脸,抽出了手绢,努力克制悲伤,将自己整理干净才满怀歉意得抬起头:“我收养了一个男孩,为他取名布莱兹,那是个很棒的小伙儿,活泼开朗,他定然会长成与我兄长截然相反的模样……我很好。我早就预料到这样一天了。”
她深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笑起来:“我该走了……公爵阁下,祝您万事如意。”
“也祝您万事如意。”
这一条生命的逝去在白色城堡中,没有泛起多少波浪。布莱兹已经淡出人们的视野很久了,现在想来,或许在看到当时希瑞尔身边出现有奈登之后,布莱兹隐隐已有了选择。
奈登走到他身后轻轻讲述道:“那位女士现在受雇于曼彻斯特郊外一个叫小曼德拉的庄园,原本是作为来英求学的小姐的礼仪老师,小姐已经学成回国,签的五年合约也已经到期,但是对方表示可以继续雇佣她,并不介意她与她的养子居住,只要求在主人不在的时候看管庄园。庄园的主人是位来自意大利的富商,平时不常留在英国,查询他在英国境内的记录,几乎全都是在曼联的赛事期间,没什么问题。”
希瑞尔点点头。他倒是没有觉得有哪里对不起布莱兹,所以想补偿他的亲人。只是见到那位女士,本能得想为对方考虑什么,见到她确实如她所说的那般好,也能放下心。
只不过在听到庄园的名字时,有些微蹙眉。
英格兰人不会为自己的住所取曼德拉这样的名字。以此为名的草药虽然在传说中有会给家庭带来幸福和财富的说法,但因为其含有大量有毒的致幻成分,常被巫师们当作制作药剂的主要成分,这片土地对某些有关魔法一类的东西一向感觉微妙。是鄙夷也好,是追捧也好,但就曼德拉草存在的死亡意象,就不会有多少人愿意以它为名。
但就是有这么些人,想法跟别人不一样,这也没什么大不了。一个外国富商,还是个不常住的球迷,确实会是个不错的主顾。希瑞尔只思索一瞬,便岔开了思路。
他想知道的东西,从布莱兹这条线路上得知的可能已经破灭。但这同样也能反应出不少问题,印证他的很多猜想。
当年有关他父母遇难的真相,布莱兹定然是知道的,他可能并未参与,但他一定洞悉背后的指使者与这其中的真相。他保守秘密这么多年,却抱着深重的自责心理,留守白色城堡二十多年都是在赎罪,甚至连他唯一的亲人都认同是他当年的失职而导致了灾难。
但他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十分特殊。非常非常特殊。这种特殊叫幕后主使明知道他清楚一切,却依然放他继续活着。这事件背后牵扯的东西那样复杂,有真凶,有掩饰者,有嫌疑犯,有人在为它隐瞒,有人在它上面散布着疑云,有人在杀人灭口,可这么复杂的牵系,却独独放过了布莱兹。
为什么?他凭什么?他们断定他什么都不会说出去?甚至最后,他死也要是自己结束生命?
希瑞尔没有从那位女士方面探查什么。因为他断定她不知道,如果她对此有所了解,那么,她绝对不可能安然活到现在。
可如果从动机方面查询的话,谁能知道二十年前发生了什么呢?
希瑞尔花了很长时间流连在书房。
如果人们说现任银月公爵冷僻严谨不与人为类,那么上任公爵除了高贵俊美外,还是个合格的政客。天生的尊贵身份,天生的睿智头脑,他所处的位置叫他比任何人都能有个好起点,哪怕是在上议院这样的贵族集散地,他也能握住真正的权柄。他掌握的权利、跟随他的家族、他所代表的利益,叫他在政局上也有发言的机会。
希瑞尔记忆中,父亲与王室的关系应该是不错的,尤其是安德鲁亲王——他们还是同一个学校同一个学院毕业的师兄弟,当安德鲁亲王还没有与女王成婚前,两人就是非常好的朋友。不然当他还年幼时,父亲根本不会答应女王的请求,将他送到王庭接受教育。
历代的艾尔玛继承人与王室都保持着微妙的联系。彼此支持,或是虚与委蛇,不过分接近也不过分疏离,但是,绝对不联姻。银月公爵一直习惯从他国选取出身高贵性格典雅的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