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两个孩子,他到底是更看重哪个呢?其实那时,狩猎女神号上的圣兰顿,其实完全得看破了他。圣兰顿说,你耗费了更多的时间与心力在凯恩家的小姐身上,可你对她太过于冷漠,即使她自己踏入深渊,你都会袖手旁观。他说,你在情感上更亲近的,应该是马卡斯,可你又太过放纵他了,你对他的苛求还不及对奥萝拉的一半。
为什么呢?
或许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可他其实曾为马卡斯准备的那么多东西,为什么没有交给他呢?在他主动提出要跟随萨弗艾尔夫人的时候,他为什么那样欣慰得叫他孤身去了呢?在远离意大利的那么长时间,为什么潜意识就如此放心的甚至连关注都只交给下属呢?
“我会看着你,一直看着你,所以你要往前走。”希瑞尔低低道,“……别哭。”
他想起那年佛罗伦萨广场消逝的夕阳,他挚爱的女孩蹲在那里,把脸藏在胳膊里不肯抬起来,泪水不停落下,还说着……我现在很难看,您别看我。
*
熊孩子回过神来,忆起自己钻在某个人怀里哭得死去活来的画面,觉得三观都碎掉了。几乎是狂奔得消失在房间里——希瑞尔盯着轰然合拢的门,有些失笑。
不过感觉……真的不一样啊。
希瑞尔回味了好久,拿起面具扣在脸上,顺手捞起刚才脱下的被泪浸湿一大片的黑外套。打开房门,把藤兜里的紫丁香拿出来,放回到门扣里,合上门准备离开浮阁。
才走了几步,听到细微得近乎不闻的“咔擦”声,整个世界在短暂的焦色之后忽然一片黑暗。
所有的灯在瞬间毫无预料就灭了。
这是在走廊的深处,两边密闭的都是房间,月光透不进来,失去照明的灯光之后整个视野就没有任何光亮。希瑞尔在黑暗中静静站了一会儿,连自己心跳的声音都清晰可闻,双手紧紧握成了拳。
“滚开。”他忽然冷冷道。
听不到任何声音,也感觉不到任何存在,但他就是这样,突兀得,厌恶得,这么道了个词。
很久的静默,然后在黑暗之中响起一个清晰的声音,极其和缓,极其动听,像旷野中的风琴声一般空灵悦耳,但是恹恹的,漫不经心的,从骨子里就透着哪怕低贱到泥尘都不会有损分毫的傲慢:“您如果不开口,或许,我只是这么看一会,就走了。”
在这个人未开口之前,他就站在这个空间的某个角落——可是希瑞尔却一点都发现不了他的存在!
因为太过紧张而绷紧肌肉使得希瑞尔有一种无法想象的疲惫,但他丝毫不敢放松警惕。约莫觉得长久原地不动不太好,缓缓伸出手,想要靠近最近那侧的墙面。
“您要去哪?”那个声音这么说。
即使用着敬称,用这个不知名的人的语调说来,却显不出一丝尊敬。那种气势,便是再伟大的事物落在他面前,大概也能用轻蔑的口吻对待。一句“您要去哪”,在他口中,跟“你能去哪”没什么两样!
又是一阵难堪的沉默。
“我一直觉得,对您来说,同样的错误不应该犯第二次。”轻巧而持稳的脚步,从远极近,那声音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笑里却含着一种压抑得极深的情绪,像是仇恨,又像是杀意,“您为什么还要来这里?”
希瑞尔努力往边上靠想要绕开,但几乎是这意图出现的刹那,一只手,准确而强硬得抓住了他的手腕,本能得挣扎了一下,另一只手就放在他的腰上,在他用手肘狠狠向后击打的瞬间,整个人都被拥进了一个怀抱。连动都没法动。
一股几乎晕厥的头晕目眩叫希瑞尔有片刻的迷茫,然后随着鸡皮疙瘩布满全身的,是胃中抽搐到几乎作呕的感觉。“放开我。”他吐出口浊气,平静道。
回应他的,是收得越来越紧的手臂。背后那人,甚至缓缓低下头,将额抵在他的肩头——这个人比他还要高得多。短暂的触碰间,希瑞尔忽然反应过来,他没有戴面具!
“我想邀请您跳舞。”低低的声音。有种温柔的错觉,但希瑞尔却能觉察到,那压抑得太深以致很难发现的杀意。
真的很难叫人想通,这个陌生人似乎极想叫他去死,可为什么却是这样的表现?
希瑞尔沉默。整个人都散发着深深的抗拒。
“king的邀舞,你无法拒绝的。”他改用下巴靠着他的肩,紧紧拥抱他。
希瑞尔瞳孔一缩,为这话中的某个名词触动了一下?玫兰的规则?这个人……劳伦斯口中的king?
手腕处的力道忽然强烈到几乎要扼断它,希瑞尔一惊,被迫松开握得死紧的拳头,然后这才感觉到,那股温热的液体,已经从掌心慢慢淌到指尖。
许久以后,手腕与腰间的都力道放松了,一只手仍扣着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捞起地上的上衣,扯出口袋里的胸巾,慢条斯理帮他扎好因为太过用力而刺破手心的伤口。然后将他的手碰到唇边,轻轻烙下一个吻。
“您疼么?”他低低得说,像是自言自语,“其实我有点疼。”
滚烫的热泪毫无预料落到希瑞尔的手上,他因为这温度甚至颤抖了一下。努力忍住甩开这只手逃离这个男人的冲动,平静而空洞得站在那里。
“拜托,不要再让我遇见您了。”他说。上一回还好整以暇像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