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市地处平原,三面沃野,唯独在市区西北百里开外的地方,有一处海拔逾千米的山区,那里属于北亘山的一部分,道路崎岖难行,草木林立旺盛,自古有“中原蜀道”之称。
近年来随着豫省经济的飞速发展,尤其是旅游业的开发,北亘山区的经济得到了长足的开发,单说那条连接山区与中州市宽阔的柏油路,就不知为山区人民的出行带来了多少便利。
但山区的居民零星的分居在不同的小山头,靠山间那点微不足道的开垦田艰难度日,闲暇时做一些采摘的营生,生活极为清苦。而想要彻底摆脱山区的贫穷,远非一条穿山公路能解决的。
三个时辰前,林静驱车离开了中州市,两人一起来到了这处在豫省颇为知名的贫困山区,这种前后形成的巨大贫富差距给人极强的视觉冲击,仿佛进一步是天堂,退一步便是地狱。
“这真是俺们家来娃子?”
山石搭建而成的茅草屋前,林静把郭凤来的照片递给一个银发苍苍的老人,老人反应有些迟钝,那双长年劳累的胳膊像一棵百年槐树的老树皮,皱纹丛生,布满了沧桑。
老人听说市里的警察帮他们找回了被拐走二十多年的儿子,顿时老泪纵横,捧着郭凤来照片的双手一个劲的颤抖着,仿佛他捧着的不是一张照片,而是他的整个生命,整片天空。
“爹,这个人到底是不是来娃子还不一定呢,你哭个啥子嘛?”老郭头的女儿郭凤凰在一旁不住的劝慰。
她听到警察寻回了失散多年的的弟弟,急匆匆的从另外一个山头翻越而来。
老郭头擦着眼泪,露出泛黄发黑的牙齿,激动道:“错不了、错不了,你弟弟打小就帅气,你看这精神头,跟我年轻时候一模一样!”
林静和韩尘听了面面相觑,两人脑海里同时泛起郭凤来那张让人看了一眼就会立刻忘记的平凡面容,实在想不明白老郭头那句“你弟弟打小就帅气”的话从何而来,唯一的解释就是,在父母的眼里,恐怕自己的孩子才是最好的吧。
“凰啊,你进屋收拾下,把我的棺材本钱全部拿出来,咱们跟警察同志去市里,看看到底是不是你弟弟!”
老郭头如今已是半只脚踏入地下的人了,活着的唯一希望就是找到那个被人贩子拐卖多年的儿子,老郭家需要传宗接代,不能在自己手里边断了香火,自己撒手闭眼的时候也需要有人来扶灵送终,不然死了是不能进祖坟的。
郭凤凰不乐意道:“爹,你偏心了是不?当初俺嫁出去的时候一分钱嫁妆都没有,你也不舍得动那棺材本钱,现在一听说来娃找到了,也不知是不是他,你就要动那钱,你说你偏心不偏心?”
老郭头不以为然,正色训斥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女儿嫁出去之后就是别人家的人了,是死是活爹是管不住啦……”
郭凤凰本来只是随口说一下,不料听了心中真的来了气,道:“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我亲爹!你老说我嫁出去之后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可是这些年是谁管你吃管你穿?现在来娃还没回家呢就把我当成外人了,来娃真个回来了,是不是以后不让我进这个家门了?”
韩尘和林静两人见这对父女要闹翻,正想上前劝慰的时候,只见郭凤凰锁了门搀着老郭头向外走,道:“偏心就偏心吧,谁让你是我爹呢,我能把你丢在这山旮旯里不管不问?走吧,您老人家的钱我用不起还不行吗?来的时候我带的有钱!”
老郭头把头一扬,挺直了腰杆,那骄傲的神情分明是在说:“看吧,我老郭头虽然老了,但还是一家之主,在这个家里还是说一不二!”
韩尘与林静对望一眼,郭氏父女那微妙的血缘关系他们还真搞不懂,山中穷则穷矣,重男轻女的封建思想也极为严重,但却十分的重人伦孝道,从这点来说,重利轻义的大城市还真没法比。
“二十多年前的人口失踪案,警局现在还留有案底,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查做到的。”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韩尘打了个哈欠说道。
林静被韩尘传染,也打了个哈欠,强行抖擞精神道:“我昨晚一宿没睡,胡乱的翻阅之前的卷宗,没想到居然发现二十八年前我市的一宗人口失踪案,其中有一名失踪的儿童就叫郭凤来。”
“你还记不记得,警局里的郭凤来也曾无意透露过他老家就是豫省的,我想会不会二十八年前失踪的郭凤来就是现在的郭凤来呢?所以就死马当作活马医了……本来我也没抱什么希望,不过看郭大叔的反应,说不准这事还真那么凑巧!”
韩尘摇摇头,这次八成是遇到同名同姓的人了。警局的那个郭凤来明显是一个职业扒手,干的是见不得光的勾当,这个名字恐怕不是他的真名。
而二十八年前的郭凤来是被人贩子拐卖的,人贩子为躲避公安系统的追查,肯定会为他起一个化名的,所以老郭头儿子的姓名,现在应该不会叫“郭凤来”了……
韩尘见林静情绪高涨,不忍泼她冷水。她为了这个案子,已经几天不眠不休了,并且一直是孤军奋战,没有得到同事的任何支援。
这个最初在韩尘看来只是充当花瓶角色的警花,用她的执着和毅力彻底颠覆了韩尘心目中的形象。
韩尘忽然想起自己曾看过的一句话:“外表强势的女人,只因她有一颗脆弱的心。”
从北亘山出口处到中州市郊,只用了一个多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