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顾虑越想打消就会越多,驺开说完正朝上又变得混乱纷纷。邯郸去大梁,水路七、八百里路程,去湶州也就远两百里。但去湶州舟楫是顺流而下,此时中邑港还在赵楚联军手中,秦军对个黄河入海口北面的这个港口毫无办法。
很快,在郭开的建议下,驺开就被安置在驿馆了,正朝退朝后连同颈间架着宝剑的建信君,也被召之正寝燕朝,北迁存国也好,南迁复国也好,事情都需仔细商议。
“众卿以为,我赵国当若何?”燕朝之上仍然是灵袂说话。
“太后,楚人使我南迁,乃欲得我十万赵军也。”建信君离平原君赵营远远的,大庭广众下他不敢言降秦,但楚国的用心他是非常清楚。
邯郸城内尚有十万赵军,虽说五尺未傅籍之人也编入了行伍,但那只是少数,从南长城退下来的赵军、邯郸城内的赵军多是百战之士。这支赵军如果南迁,楚国抗秦的力量将增加至三十多万,加上魏国最后的几万人,也能凑出四十万大军。
“便是如此又如何?燕代杀秦与楚国杀秦何异?”赵营驳斥道。“燕代之地确不可守,燕地蓟城之南虽有治水,然若秦军冬季攻城,治水冰封,楚国再遣舟楫救我亦是不能;燕地尚安,代地却是无从设备,云中、雁门皆入秦人之手,我若迁都于代,秦国伐我不可守亦不可退。
万全之策,乃是退至楚国,同时不弃燕代。燕地有李氏,代地请太后、大王准臣至代,如此于秦而言,燕代不过是偏弊之地,未必出兵伐之,尚若迁都于燕代,秦人必伐。”
蓟城封给了李牧,李牧虽死,但燕地仍在李氏的掌控之中。而代地,晋阳、邯郸、代郡,赵国实际上有三个政治中心,相当于齐国的五都之制。代地本就是赵氏宗族的一处聚落,此时代郡、上谷郡在郡守赵幕的管理下,仍稳稳控制在赵军手中。
“太后,入楚易,去楚难……”赵营说的灵袂连连点头,建信君忍不住相劝,他说完赵营6一眼瞪来,他当即缩头闭口。不过建信君显然是多虑了,赵国决策并非楚国那样施行众议,而是独对。即赵王按照循序一一个个召见臣子,臣子在君王面前畅所欲言。
换而言之,赵国臣子只有建议的权利而无决策的权力,如何决策全在赵王一人。赵迁年幼,赵国的决策权全在灵袂一人之手。赵营将该说的道理说完,灵袂即宣布散朝。过了半个时辰,王宫谒者便拿着召节召建信君入宫。
“卿之所谓:‘入楚易、去楚难’,此言何解?”刚才因为平原君赵营目之,建信君的话根本没有说完,是故现在灵袂一见到建信君就问为何。
“太后当知,”没有赵营的压力,建信君又恢复早前的从容,他也知道灵袂散朝后必会召见自己,此时游说的话翻来覆去已想了无数遍。“夏商之时天下万邦,周初时天下千国,直至三家分晋我赵国初立,天下有国不过十余。两百年后,天下只剩七国,今日,天下又仅剩五国。今我离都去国,天下便只剩秦楚齐魏四国。”
“然也。”灵袂微微点头。依周礼,无罪不伐,同样依照周礼,即便灭国,也不该绝人祖祀,故而几百年来,灭国、复国;复国,灭国,这已是各国常态。尤其一些小国,只要得到了某大国权臣的支持,又或者大国之间需要缓冲,复、灭那就更是家常便饭,不以为奇。
然而小国的复、灭并不代表整体,两千多年看下来,天下却如建信君说言,邦国是原来越少,剩下的国家越来越大,赵国如果亡了,那天下就只剩下秦楚齐魏四国。
灵袂点头之际,建信君再道:“四国之中,魏国狭小,再无争天下之心;齐国早就不堪一战,楚国又于齐国变法,国政更乱。天下人皆言楚王仁义而不灭齐国,臣却以为这正是楚人奸诈歹毒之处。变法绝非强齐之策,此乃弱齐之计。变法之后,齐王失其权,与一老叟无异,国事纷乱,往往数议而不得其果,齐国再无争天下之力也。
当今之世,唯秦楚两国有并列国、吞天下之心。太后与大王入楚,若秦国亡楚,当为秦王之囚也;然若楚国亡秦,太后以为此生能复赵国?能返邯郸?!”
建信君说的灵袂浑身一震,他则趁机落下眼泪,大拜顿首道:“昔日楚灵王召蔡灵侯至申县,于寝内伏甲而饮之,醉而杀灵侯,刑其士卒仆臣。再令公子弃疾灭蔡,使弃疾为蔡公。
楚乃蛮夷,楚文王为得邓国而杀其舅,为得息侯之妻而灭息国。今楚王亦如也,其竟入咸阳横夺秦王之妻为己妻,此qín_shòu之举。今天下将一,为得天下,楚王焉能使太后、大王返赵复国?楚王必杀太后、大王,不允我赵人复国也。
而秦国,其虽有一天下之心,却念赵氏同宗之情,故将大王封于汧水。汧水远在陇西之地,距邯郸两千余里,封大王于此处,亦使我不返赵地。然太后大王封于汧水,不绝祖祀、不亡赵国,不过不称王而称君而已,性命何忧?
一是必将杀我,一是使我不绝祖祀、不亡赵国,孰善孰恶,太后当知。”
建信君哭着说完,灵袂一阵沉默。掌握赵国命运的她能选择的路实在不多,建信君对比了楚秦之别,却没有说北去燕代,沉默过后她又问道:“然北至燕地若何?”
“燕代之地过于狭小,秦若大举攻我,无一战之力。”建信君道。“我赵国能攻下燕地,比我赵国更强、更众之秦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