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益于膛制火炮更短的炮身和更宽大的炮门,近两分钟的时间可以让炮手装填第二炮。如果是铸造火炮(铸造是竖铸,为使底部药室达到足够强度,只能将炮身铸的很长),即便在十八世纪晚期,重炮射击速度也多为十分钟一炮,而在十六世纪,交战中海军重炮基本无法在战斗中重新装填,必须离开战场大约一小时才能返回战场再开一炮。
四艘混沌级炮舰发射后即刻装填。西风吹拂下,白色的硝烟仍然笼罩在战舰东侧的海域。迦太基人作战并不敲鼓,硝烟没有完全褪去前,谁也看不清他们在哪。等他们终于冲出硝烟,战舰前端的青铜撞角距炮舰已不足四十步,甲板上的士卒也再度呐喊。
“放——!”火炮甲板上命令再起。雷霆般的炮声连绵不绝,近在咫尺的迦太基人这次遭到钢铁风暴的全面怒击,木屑血肉横飞中,多数中炮的战舰徒然减速,然而减速的战舰还是以每秒六米的速度猛撞三、四十米外的炮舰。
“左满舵!转桁。”第二轮齐射第九记炮响时,红牼快速下达转舵的命令。肥大的混沌号转向不可避免的迟钝,只等当第十二记炮响,它才渐渐调转自己的身姿,原本朝南的舰艏在水流和西风的推动下,一点点偏向正东。
七、八秒钟的时间不足以炮舰完成几近九十度的转向,但足够改变侧舷与敌人战舟撞角之间的夹角。轮舵已经打死,包括甲士在内,甲板上的人死死拽着转桁绳缆,快速转桁。
桅杆发出‘嘎嘎嘎……’的声响,一轮不算密集的石弹箭矢之后,战舰撞中炮舰舷墙,正在转向的混沌号像是被人猛击了一拳,舰身在剧震中不可避免的向后横移,连通龙骨在内,全舰发出可怕的‘吱呀吱呀’的呻吟。听闻这种声音,红牼面无表情。
“三十五号肋骨断裂!九十三、四号肋骨断裂!”很快舱底就传出了舟吏的喊叫。“底舱进水、底舱进水……”
速度虽慢,但三桨战舰排水四十多吨,如此巨大的动量显然超过舷墙所能承受的限度。青铜撞角的压迫下,外侧舷板破碎,包卷了钜铁板的肋骨在咔嚓声里断裂。冰冷的海水顺着破缝灌入舰内,底舱的水手一片惊呼。
“放——!”齐射的命令再度在火炮甲板响起,炮口往外倾斜,对准了舷墙外的敌人。这样近距离的攒射是致命的,一艘战舟最少被四门火炮轰击。炮声响过,正设法回划的迦太基人血流满舟,这一次火炮装填不是实心弹而是双霰弹。战舟单薄的舷板无法阻止暴雨一般的霰弹,仅仅一轮齐射,甲板上就再也看不到活物。
“将军!”甲板上的舟吏疾指舷右。
此前混沌号舰艏朝南,以左舷接敌。三十多米长的舰身最多被三艘三桨战舰同时撞击,马戈·巴卡率领战舰撞击敌人左舷,哈斯德鲁巴率领剩余战舰穿过敌船间的间隙,绕到敌船后方迂回撞击敌船的右舷。
“无妨!”在红海,与塞琉古人的战舟较量过后,红牼对脚下这艘炮舰的坚固程度已有充分了解。战舟的撞击会撞坏舷板、撞断肋骨,造成进水,但仅此而已。混沌级是炮舰,它的肋骨极为密集,甚至可以说是肋骨紧挨着肋骨。肋骨虽然被撞断,可整艘炮舰并没有别的结构性损伤,临时修补就能保证舰船的航行。
红牼看着右舷疾冲而来的迦太基战舰,甲板上炮声又起,这次不是左舷,而是右舷。右舷火炮怒吼下,冲来的战舰被打得木屑横飞,炮弹纵穿过战舰,杀死甲板上的士兵和甲板下的桨手。哈斯德鲁巴惊惧的看着这一幕,但比这更惊惧的是战舰撞中楚尼战船后,战船侧舷并未整片塌陷,它仅仅出现了一道不太大的裂缝,就好像啄木鸟锐利地啄开了腐朽的树干。
哈斯德鲁巴从未见过如此坚固的战船,他正要祷告巴力神,战船上又传来一声大喝:“放——!”能听懂少数楚尼语的他知道这是火炮发射前的命令,是以毫不犹豫丢掉盾牌跃入海中,哪怕此时的海水冷得彻骨。这个举动救了哈斯德鲁巴的命,无数霰弹怒扫战舰时,他已跃入海中,毫发无损。
战舰撞中敌船后本该迅速退走,进行下一次撞击,但是密集的霰弹杀死了战舰上大部分人,第一轮齐射后一些木浆还在划行,战舰艰难的后退,第二轮齐射后,战舰就彻底不动了,舷侧成排的木浆顺着波涛荡漾,犹如僵死的百足蜈蚣,开始一点一点下沉。
这时候炮手并未停歇,他们继续发射霰弹,怒扫那些未曾撞击的战舰。每一次齐射过后,敌舰甲板上就要倒下一批士卒,直到他们全部撤到五百米外。
海水里几乎要冻死的哈斯德鲁巴被人从海面上捞起,部下刚刚报告马戈·巴卡的死亡,他就大喊一句:“撤退!马上撤退!”
己方战舰不能靠近敌船五百米内,撞击只能撞出一道啄木鸟啄树干的缝隙,然后整艘战舰就完蛋了。迅猛异常的炮击将战舰上的人全部杀死,战舰也随之沉没。
与罗马人的战争中,迦太基战舰也会沉没,但罗马人也要付出血的代价,现在己方战舰一艘接一艘沉没,楚尼人付出了什么代价?除了战船舷墙上被自己撞出了几道缝隙外,他们的代价恐怕只有布满海面的硝烟。
己方还有十艘战舰,足以发动第二轮撞击,但身心全在发抖的哈斯德鲁巴选择撤退。这不仅仅是因为胜利无望,而在于他恨不得马上飞到新城告诉哈米尔卡·巴卡,告诉他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