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继续留神里头,就听李鸿章腆着老脸劝慰:“老佛爷您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呀!这事儿也只是那么一说,里头指不定多少的弯子绕着。那洋人从来不肯吃亏,姓杨的打沉了他好几十条大兵船,死了几千几万的人,肯定得还回来啊!”
慈禧幽幽的叹气:“唉,都是些不中用的!李鸿章那老东西一走,连个准信儿都打探不出来,我还能指望谁呀?去,把荣禄几个叫来。”
李莲英暗暗松了口气,赶忙答应着,出来吩咐小德张:“小猴崽子,别光顾了听动静,话儿怎么说法你拎得清不?”
小德张谦卑的低头:“您老怎么吩咐,小的就怎么说。”
李莲英冷笑一声,也不多说什么,干巴巴的点出几个名字给他,一甩袖子便回去了。
小德张脸朝下,眼珠子咕噜噜的转悠着,却不肯露出一丝的异样表情。他很清楚,在宫里当差,谁都不能相信,稍微不留神就可能身首异处。
他虽然抱上了李莲英的大腿,李大总管却对他万般提防,生怕这年轻英俊的小兔崽子抢了老佛爷的欢心。所以明面儿上,俩人一副上下尊卑的姿态,合作的也像模像样。可到了办实事儿上,照样相互挖坑下绊子。
就比如今天这传话的活儿,到底什么内容,该怎么个说法,具体给那几个,都有讲究的。一个说错了,那是里外里的得罪人,所以近臣奴才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小德张的资历虽浅,人却聪明伶俐。比起李莲英的对上奉承对下霸道蛮横,他更加的圆滑柔和,伺候人说好话的本事一等一的好。这也是能够迅速得了慈禧太后欢心的主要原因。
他得了指派不敢怠慢,一路小跑的往前头去找人传话。
荣禄等人就在乾清宫皇帝跟前儿对奏呢,一听老佛爷召唤不敢怠慢。见了小德张不动声色的一张四大恒的银票塞过去,小声问:“张公公,老佛爷那边心情可好?”
小德张便斟酌着提醒,都是为了洋人的事儿闹心,您几位大人就小心着点儿回话吧。
荣禄就明白了,撂着裤腿儿赶忙往后面去。
到了储秀宫,慈禧太后冷着脸听几位大臣问安完毕,病怏怏的道:“还成,没给气死!我说荣禄哇,你们大几千万的银子也花出去了,到底那新军练出来没有哇?就这么眼睁睁的瞅着那些个乱臣贼子折腾的人连个安生日子都过不了?”
荣禄最怕慈禧这种不阴不阳的调调,那是真生气的样子。急忙哈着腰陪着小心回话:“回老佛爷,新军编练时日还短,枪炮装备也还没全数送到,要反击杨逆,怎么也得三五个月之后。不过您放心,他们如今弄得那个‘土改’正把直隶山东各处闹得天怒人怨,兴许不等朝廷大军征讨,就给下边儿的义民给弄垮了!”
有准备就是不一样,口风轻轻一转就把慈禧的注意力给吸引过去了。
“土改?就是外头传扬的那个‘打土豪分田地’的事儿?他们当真要把那些个泥腿子都折腾着吃大户?这可不像是杨鼎世的作为啊!”
**军在占领区搞土改的事情瞒不过人,一些血债累累的地主老财闻风而逃,不少已经流窜到了直隶京城。不过经过几道手再传到慈禧耳朵里,其实已经变了味。本来只针对有极大民怨的部分恶霸不法之徒的惩治,到了这儿就变成自古以来起义军的“杀富济贫”、“均贫富”了。
京城人不是傻子,天津就在眼目前儿呢,真假虚实跑一趟就能看个清楚。因此,虽然消息传的邪乎,却因为有了《国闻报》上的明确解说,和天津一带的亲眼所见,让人将信将疑,并不十分的恐慌。
杨浩首先在鲁西南鲁北开展的“土改”,手段还算温和而可控。在证据确凿的清算那些土豪劣绅的同时,对假冒**军趁火打劫的流氓无赖更是痛下杀手,砍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这下子无疑是两头得罪人,地主老财那一伙儿的以讹传讹对他们妖魔化;流氓无赖则抨击他们不讲江湖道义,并在鲁北一带渐渐的集结,以练拳的名义四处串联,隐隐有形成“义和拳”的趋势。
慈禧和满清官员却以为杨浩对**军控制力不足,下头已经出现山头主义,为了抢地盘夺利益乱来了。自古以来,起义军只要到了这种地步,基本就开始走下坡路。哪怕暂时能席卷几个省的地面,却因为失了民心而导致很容易崩溃。
当然,如果一切都跟他们听闻的那样的话。
荣禄这帮人才不管,他们典型的报喜不报忧,拍着胸脯打包票:“请老佛爷宽心,杨逆倒行逆施罪在不赦,如今列国洋人政府都在积极商议如何征讨。只是须得跨越数万里大洋,兹事体大,杨逆手里又扣押着数千人质,投鼠忌器之下,须臾不得决策。不过英国人和法国人、俄国人、德国人都打了包票,只等来年春暖之时,他们的大军定当东来剿匪。”
听来听去似乎都是好消息啊!慈禧那灰暗的心重新有了亮光,耷拉着的眼角往上提起来,慢悠悠的问:“哦?听你那意思是无妨喽?可怎么又说那些洋人都去帮他们开兵船去了?”
荣禄赶忙解释:“回老佛爷。杨逆奸诈鬼祟,蓄意令人以美酒美食诱使洋人欠下大笔债务,再以此挟持逼迫。万般无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