颐和园。
西太后手架在李莲英的胳膊肘上,慢悠悠的顺着花径溜达,表面上云淡风轻跟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似的,可只有整天伺候她,又或者知道她性情的人才知道,这心里头不定揣着多大的气呢。
荣禄佝偻着身子跟在后头,亦步亦趋的不敢落下半步,更不敢多走一寸,那姿态要多谦卑就有多谦卑。
四月的天已经开始热了,这里却还是清凉如春,和风徐来,满目锦绣。换一个人来,肯定是醺醺如醉的感受,可周围的人却大气儿都不敢出。
终究还是西太后发话打破沉闷的气氛:“听说,外头闹腾的挺欢实?荣禄哇,你可是担着总理衙门的大差事,京里京外的事儿该管的就得管起来,别叫他们闹得不成话儿。”
荣禄的腰杆立马向下沉了两寸,汗湿重衣,小心回道:“老佛爷说的是,奴才近日也觉得他们有些话说的过了。再怎么着,大清国的根本还在咱们满人,那些小年轻的不懂事跟着瞎折腾,不是个正路子。”
西太后不咸不淡的嗯了声:“你明白就成。皇上还年轻,经不住三句两句的蛊惑,你们当老臣的可都得帮忙张罗着点儿。”
“嗻!奴才领旨!”
荣禄心中大喜,这是在给他放权啊!只要手里有权,就能跟那帮子最近比较张狂的家伙掰腕子,到时候折腾起来,看看到底谁的手段够硬吧。
走了没几步,西太后忽然回过身,目光好像两道锥子似的盯着荣禄道:“各省练兵的那些个事儿,你也得上点心,可别再弄出一个杨鼎世来。”
荣禄一哆嗦,这权利给的更大,但压力却更重了。杨鼎世,摆明了是要造大清的反的家伙,已经够令人头疼的了,现如今各省都在练新军,中间要是出来一个半个有异心的,那可是一下子坏一个省啊!
一瞬间的发威,西太后却又恢复那慵懒的样儿,淡淡的道:“李鸿章那老头子,大概其是真的有年岁儿了,身子骨总不那么利索?跟洋人办交涉的事儿,实在不行就换人吧。老那么拖着也不是个事儿。”
“嗻!”
荣禄弄不清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汗颜了,一下子那么多的事情压到自己肩膀上,实在有些扛不住的沉重。不过他思来想去似乎没有害处,如今大清国可是战胜了,谈判的事儿也不用那么费心思,自己总能够落得个好名声吧?
几天后,朝廷下旨,免了李鸿章北洋大臣的差,由荣禄接任。又夺其直隶总督的职,以原云贵总督王文韶续任。李鸿章功劳卓著,但在中日合战之中用人不当,指挥混乱,给朝廷抹黑。又让日本人打进国境来,必须承担责任,念其年老,召回京里荣养。
接下圣旨,李鸿章不但没有丝毫失落,反而额手称幸:“总算是消停了。在那么折腾下去,老夫一把骨头都得埋在这儿。”
他也没带许多的行礼仪仗,轻车简从的回到京城,在贤良寺安置。
不过天下督抚谁也没能趁机落井下石,李鸿章一回去就接到了慈禧的召见,李莲英传出来的消息是,老佛爷叮嘱李中堂务必好生将养。大清国的事儿那么繁杂,总离不开他这些老臣子的保驾护航。据说老家伙感动的热泪滚滚。
京里京外懂门道的人都在叹气:“别看李合肥夺了职,其圣眷是一点都没少哇。指不定哪一天就能重新起复了,得嘞,还是继续等着瞧热闹啵!”
整个后党之中,最能干的就是李鸿章了。只要有他在,帝党就很难占据上风。
这几个月来,别看李鸿章不动声色的,暗地里却已经把该办理的事儿都安置妥当。陆军那边,有李经方为首的新军第一镇,眼下已经打出了远东第一强军的名声。原先人心惶惶的淮系,如今又有了新的主心骨。旁人想要把他们的人心收拢过去,很难。
海军方面,北洋水师舰队都送到杨浩的老巢去翻新升级,顺带着把人员也都给轮训了。帝党趁机派人去清查,却也只能看一个空壳子而已,想要找后账,上上下下的没几个人配合,这块大基业,也不是那么好夺取的。
不过能暂时把李鸿章的两大差事都夺了,起码在一段时间里他使不上劲。等朝廷变法出了成果,帝党可就要一跃而起了。
一切的成败关键,就看山东那边的战事进展如何了。
京里的风云变幻,一点也没有瞒过袁世凯去。他坐镇济宁州,一刻不停的催促进兵,却不料出师不利,连续三千多人的部队都杀上去了,结果无论曹县还是单县,居然一个都没拿下来!
王士珍那边,第一晚上的袭扰不过是开胃菜。第二天开始,冷枪就没断了的打,等他好不容易把主力都运动到前面去,却愕然发现进兵路线上是满地的战壕,把密集的村落一股脑的链接起来。想要杀过去,就得挨个去占领。
刘士瑞的号召力很不赖,朝廷大军一来,以刘家屯为中心的区域四周,村子里的人能躲的都躲了。半个月时间里,把必经之路上开挖了不知道多少层壕沟。
王士珍的部队刚刚近前,就被趴在壕沟里的士兵以步枪砰砰啪啪的乱打一气,再敢往前冲,冷不丁就有预埋的药包炸开。短短几天里,他损失了上百号人,军心士气一落千丈!
紧跟着增援上来另外两营人马,起到的作用也不见多大。他们迂回包抄三路并进,却被藏在村庄树林河滩洼地里的大刀会骨干连连偷袭,这么一点一点的往里蚕食,速度慢的令人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