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十清晨,金门岛西南方海滩上,五十余艘大大小小的战船停泊,随波起伏。
在最大的中军船上,飘扬着中军大纛,上书一个杨字。
杨禄满面横肉,吊睛眼,不用说就知道是个海盗,很是凶悍吓人。
衬得他旁边的许心素显得文雅了许多,其实许心素身体也非常的结实,面貌同样象额头上有“我是坏蛋”的字样,但他有点官架子和做大生意的大哥气质又让他有异于海盗们。
周围尽是粗人,样貌野蛮,说话粗野,虽说是招抚的官军,但他们的衣着和装备寒碜,顶多就几个军官穿着明军服饰,大部分人还是穿着渔民式的破旧衣服。
拿着的装备是五花八门,正规一点的是刀枪,还有拿着叉子、哨棒的,使用的是火绳枪,装备的火炮也是偏小,6磅炮为多,10磅炮已经顶天了。
其实朝廷也为这批归顺的海盗军发下了军饷和装备,但给黑心的兵部和福建地方官加上许心素和杨禄吞吃一空,结果还是海盗的装备。
他们正在等待着敌人的到来,闲得无聊,杨禄问许心素道:“你见过那小子?(颜常武)”
“见过,在倭国那里见过!”许心素应道,虽说他之前在倭国与大明之间做生意,但同样称呼那国为倭国(明人称呼那国人为倭寇)。
“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听说东南府那边好生兴旺,他还打败了荷人。”杨禄好奇地问道。
许心素冷哼道:“我哪记得他以前是什么样子,毛头小子一个,又不是什么神童,他能够打败荷人那是他使诈破了荷人的奥伦治城!”
见到他一脸不耐烦的样子,杨禄先是不解,随即明白许心素恼的不是颜常武,而气的是朝廷,尤其是朝廷派驻福建巡抚朱一冯!
朱一冯生于泰兴名门,是国姓子孙,1598年赴京会试名列二甲,赐进士出身,1626年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福建。
他生性刚毅,对于海盗不待见,这次化外之人颜常武派人送信上门搦战,绝不是江湖恩怨,许心素和杨禄都有朝廷官职在身!
不管什么理由,官就是官,匪就是匪!
官兵被海匪打上门来,没了面子,绝不能容忍,当群起而攻之,否则朝廷颜面何在?
可是朱一冯以提督军务的身份强令许心素和杨禄自行出战,并且不让海防总兵俞咨皋派兵助战,摆明了就是坐山观虎斗,让两派海盗打生打死,要是许心素和杨禄胜利,实力必损,更好控制。若败了,则削弱了颜常武的力量,以后官军去剿之自有好处,同时也解决了许心素和杨禄,一石二鸟。
朱巡抚几乎是硬逼着许心素与杨禄一道作战,如此,他们成了拴在一起的蚂蚱,无论胜负,都可以拿捏他们。
明白了朝廷官员是怎么一个德性,知道尿不到一壶去,杨禄不满地道:“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许老大,我们在海上讨生活,自由自在的,何必受这此鸟官的气!”
许心素苦涩一笑道:“海上讨生活不是正道啊!”
他遥望大海道:“你说,在海上讨生活的人,有几个是善终的!”
一句话说杨禄哑口无言,他轻声道:“为之甚少!”
是的,人在海上走,哪能不惹祸,继续在海上泡,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不知道哪一天死于非命。
永远不能停下来,直到挨刀为止,如果金盆洗手,那更惨,等于抛弃了护身力量,别人半夜杀来,就是灭门惨案!
许心素学宋江盼招安,想得个官身护身,问题是宋江被招安后,朝廷着他带着梁山好汉打方腊,水浒群雄成为历史!
这朱一冯学的就是宋朝朝廷的借刀杀人哪!
两人怅然无语,要是有可能,谁想当海匪啊!
望着海面呆呆出神,突然有人叫道:“后方发现炮舰!”
桅杆上的瞭望哨发出了警报,许心素和杨禄对视一眼,暗自心惊:“东南府居然想切断我军后路?”
赶到后舷,拉开了购自荷兰人望远镜一看:“是荷兰人的战舰!二艘!”
“他们来帮我们?”杨禄不肯定地道。
许心素冷笑道:“这是来看热闹的!”
杨禄的脸色冷下来,说起来荷兰人与许心素做交易也算有交情,又被颜常武打脸,怎么荷兰人都应该帮助许心素打仗,孰料只派了两条战舰前来,纯属打酱油。
这两条荷式战舰是商船改装,虽说胜过明人战舰,但对付狼群一样的明人战舰则力不从心,摆明来不是参战的。
……
驶来的荷人战舰一为美杜莎号二为波塞冬号,都是盖伦船,3桅杆,长约40米,有18门12磅火炮,属于快船。
在美杜莎号的船尾楼上,站着二个荷人,东南府的人见过,正是之前来与东南府谈判赎回荷人俘虏的皮特·波兹南和范罗丝马伦先生!
他们也在用望远镜观察着前面的“明朝水师官军”,见没打起来,遂将船只开往金门岛西北角处。
范罗丝马伦皱眉道:“与许心素先生相比,东南府是我们的大敌,我们为什么不乘着这个机会进攻东南府呢?”
“当然想,可惜我们没有足够的力量!”皮特·波兹南叹息道:“这世界真大,我们再多的船投入海里也是少,没能集结舰队到来,预定是他们秋收时进攻。”
“那我们只是来看看的?”范罗丝马伦问道。
“我的先生,你还想做什么,向他们开炮?”皮特·波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