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隐寺,又名云林寺,位于临安城西湖水畔,背靠北高峰,面朝西山飞来峰,与镇江府金山寺,平江府寒山寺并称南宗三寺,乃是大宋国境内有名的千年古刹。
寺中香火鼎盛,这一代的方丈慧远禅师更是一位曾受当朝武帝钦封“瞎堂长老”的得道高僧。
夜色静谧,一轮新月如钩,袅袅月影之下,只见止念庵中一片灯火通明。
止念庵,取静心止念之意,它隶属于灵隐寺法堂,本是一座孤悬于后山云谷上的古旧禅院,专为幽禁寺中触犯戒律的沙门弟子所设。
在寂静的庵堂里,一尊降龙罗汉的泥塑金身伫立在大殿中央,佛像前摆着一张紫檀木供桌,供桌上放一盏青铜佛灯,一团七色琉璃火正在青铜佛灯中熊熊燃烧着。
庵堂供桌前的石地上摆着一块明黄色的蒲团,一名神色虔诚的少年僧人正双手结印盘膝坐在明黄蒲团上,仿佛陷入了禅定状态。
这名少年僧人看着约有十七八岁,圆圆的脑袋,俊秀的面庞,着一袭月白僧袍,胸前挂着一串赭色的念珠。
他的双眼一直紧闭着,手上不断缔结出繁复的引魂法印,口中还念念有词道:“天魂为胎光,地魂为爽灵,人魂为幽精。吾以罗汉位阴神之身召人族李修元之魂,魂归来兮,敕。”
少年僧人低喝一声,猛的睁开了双眼。
他眼中两道金光直射而出,对上了殿中降龙罗汉佛像的双目,一丝丝残存的魂魄便从罗汉泥塑金身中飞出与少年僧人祖窍中的神魂融合在了一起。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青铜佛灯中的灯油终于燃尽,一阵香雾氤氲之后,七色琉璃火骤然湮灭,一把七种奇禽之羽编而成七彩宝扇凭空出现在佛前供桌上。
“哈哈哈,十七年了,我李修元的神魂终于还是从这泥塑金身中脱困而出了,从此刻起,贫僧便是降龙罗汉的转世之身,灵隐寺方丈的嫡传弟子道济大师了。”
李修元朗笑一声,顺手拿起了紫檀木供桌上那团七色琉璃火所化成的七禽宝扇。入手之后,原本光彩夺目七禽宝扇迅速暗淡,最后化成一把布满裂纹的苍黄芭蕉扇。
五火七禽扇本是降龙罗汉转世前留下的后手,可惜他只集齐了七禽翎羽,还没来得及收聚五火,就被迫转世,因此这把七禽宝扇还只是一个半成品。
将那把破旧的芭蕉扇随意插在腰间,李修元推开禅房的僧门,任由山间的清风与明月入怀。
其实李修元能从泥塑金身中脱困而出,这一切,都要归功于三日前,灵隐寺方丈瞎堂慧远禅师在道济和尚额前的那轻轻一叩。
三日前,从天台山入灵隐寺还不到两月的道济和尚忍受不了僧人的清苦生活,他将监寺僧广亮的七宝僧衣偷了出来,拿到临安城的当铺中换了点银钱,给他自己买了一些酒食享用。
只是,事行不密,道济和尚偷走监寺僧广亮七宝僧衣的事很快就被灵隐寺法堂的僧人查到,之后,执法僧人便将道济和尚押到法堂中受审。
监寺僧广亮押着道济和尚走上前来,对慧远方丈说道:“启禀吾师,本寺设置清规戒律,是为命寺中僧人守持,而道济师弟自入寺以来便行为疯癫,多次破佛门戒律,他不念经,不坐禅,饮酒食肉,咆哮于佛前。今日,他更是盗走了师父赐给弟子的七宝僧衣,道济师弟已犯下佛门正法,弟子恳请我师万勿再姑息,毁去道济的度牒,将他逐出本寺吧。”
见方丈,长老和监寺俱在,道济和尚也被这阵仗给吓傻了,他呆立在法堂中,讷讷无言。
灵隐寺方丈瞎堂慧远禅师在僧床上敲着木鱼,良久,他才口宣佛号,叹息着回了广亮僧一语:“阿弥陀佛,佛门广大,岂不容一颠僧耶?
监寺所给的逐出本寺的惩罚实在太重,依贫僧之见,便令道济在后山外止念庵中苦修半年,静思己过吧,不知传功,执法二位师弟以为如何?”
执法长老慧清与传功长老慧明皆闭口不言,默然颔首。监寺僧广亮见方丈与长老们已作了决定,也只得无奈应下。
远瞎堂说罢此语,又看了一眼法堂下灵昧不显,神魂浑噩的道济和尚,不禁心中一叹。
只见慧远方丈落下禅床,缓步走到道济和尚的身前,他用敲击木鱼的犍稚在道济和尚的脑袋上轻叩了一记,暗暗授道:“佛法虽空,不无实地。一滴为功,片言是利。但得真修,何妨游戏?法门之重,善根智慧。佛家之戒,酒色财气。多事固愚,无为亦废。莫废莫愚,谨言慎行。道济,你可悟了?”
远瞎堂对道济和尚所施的这叩启之法可是大有来历,它在道门被称为仙人抚我顶,佛门则称其为醍醐灌顶之术。
慧远方丈的本意是要助道济和尚开启宿慧,彻悟前世今生,只是不想,他此举却是便宜了困在法堂降龙罗汉金身中的一个异世之魂。
前世,李修元与三两个友人相约游历杭州灵隐寺,他路过罗汉殿时,不小心抬头与降龙罗汉的佛像对视了一眼。
对视之后,他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整个神魂离体而出,等再睁眼时,他的神魂便被困在了这异世界灵隐寺法堂降龙罗汉的金身中。
枯坐在降龙罗汉金身中受了十七年的香火供奉,他的神魂也早已修成了阴神,不想今日竟然在远瞎堂的犍稚一叩中入了道济和尚的灵窍。
李修元的神魂自降龙罗汉金身内飞出侵入道济和尚的肉身时,慧远方丈自然也觉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