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崇宁元年,孟夏。
暮色苍茫,余晖脉脉,白日的炎热逐渐消退,山林中传来阵阵蝉鸣。在婺州城北郊,一条崎岖的山道上,一个背着书笈的少年书生正在斜阳中踏歌而行。
“吊龙逢,哭比干,羡庄周,拜老聃。未央宫裹王孙惨。南来薏苡徒兴谤,七尺珊瑚只自残。孔明枉作那英雄汉,早知道茅庐高卧,省多少六出祁山。”声音断断续续,一曲唱罢,忽又听那书生转调唱道:“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凭阴阳如反掌博古通今,······”
那少年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生的眉目清秀,着一身灰白襕衫,头戴宝蓝色帻巾,脚上则穿着一双黑丝锦缎软靴。
汗滴顺着清秀的面庞流下,少年也不去擦,任由山风吹干,带来丝丝凉意。且歌且行,还能观赏沿途的秀丽山景,他只觉心绪飞扬,就连身后书笈的重量也轻了几分。
这里是九百多年前的大宋,而他早已分不清自己是过客还是归人。
碧空澄净,晚霞似火,一群归巢的鸟雀从头顶悄然飞过,远处群山叠嶂,溪水潺潺绕山而流,依稀能听见从深涧中传来的几声猿啼。李济爬上一座高耸的山丘向远处眺望,只见青山翠柏的掩映下,一座红墙黑瓦的古寺若隐若现。
“深山藏古寺,妙哉,妙哉,还真是山重水复不见村,突然就有一座庙啊!”眼见天色将暝,而这方圆数里杳无人烟,他本以为今夜要露宿荒山,却没想到还有这意外之喜。
越过溪涧,沿着陡峭的石阶走了数百米,便来到了古寺前。此时,寺门大开着,木门上的红漆早已剥落,楣上无匾,外墙也坍塌了几处,显得尤为破败。走进其中,但见殿塔壮丽,僧舍俨然,只是石径两旁的蒿草已没膝,好似许久都未有人住过。禅院中有三间僧舍,东西两间的门虚掩着,只有南厢的僧舍上了一把新锁。殿东隅有一片竹林,竹林尽头的石阶下是一座巨大的池塘,里面的野藕也开了花。
李济喜爱此地的幽僻,他正要找寻寺中主人,却见回廊之下,一个青年儒生朝他走了过来。
未到近前,李济便揖了一礼:“在下李济,乃是兰溪县学的学生,此次入婺州城参加州试,路过贵寺,眼见天色已晚,便想在此地歇息一宿,不知可方便?
那青年儒生一愣,随即洒然笑道:“李兄误会了,在下宁采臣,永康县人士,与李兄一样,也是想要在此借宿的。”
“宁采臣?不会这么巧吧!”李济一脸愕然,随后思绪万千,再看向四周,顿时觉得鬼气森森。
“荒山,古寺,宁采臣,金华,赴试,难道我就是兰溪生?”不过,原主的性情倒是与故事中那个贪财好色的书生如出一辙。
“诘旦有兰溪生携一仆来候试,寓于东厢,至夜暴亡。足心有小孔,如锥刺者,细细有血出,俱莫知故。经宿一仆死,症亦如之。”
此地不是郭北县,此寺也不叫兰若寺,郭为外城,郭北即是城北,兰若为梵语,原义为森林,后泛指荒废的寺庙,这里不过是金华县北郊一座荒废的无名古寺罢了,而他却成了那个倒霉的兰溪生。
不过细细想来,这事情倒是与原先有了几处不同。
首先因为他的穿越,早在兰溪时他就赶走了那个心术不正的家仆,所以此行,他并未携带仆从,而且他赶到这里的时间上也比书中早来了半日。
若按书中所载,这第一夜,聂小倩会去找宁采臣,而他只要熬过今夜,第二日一早离开这里,便可以躲过这一劫了。想到此处,李济心中稍定。
正在二人说话间,一个青年士人走了进来。
那青年士人年约二十许,身材高大,长相英武,颌下无须,着黑衣,头戴黑色唐巾,身后还背着一口箧子。
见到院中多了李济与宁采臣二人,他也不甚在意,只是遥相一礼,便要去开南厢的僧门。李济知晓此人便是剑客燕赤霞,连忙与宁采臣一道上前说明来意,殷勤相问。
燕赤霞听完,淡然道:“此间并无主人,在下也是客居在此,既然二位不嫌此地冷清,愿意留下来为伴,大家能够日夜讨教学问,在下也是荣幸之至。”
二人道谢之后,各自选了住处。见宁采臣如书中一般选择了西边的房间,李济心中松了一口气,抱着蒿草在东边的僧房中铺就了卧榻。
这一夜清辉似水,李济特意从房中走出,果见二人正在大殿回廊中谈笑。李济朗笑一声,上前与二人见礼,三人于是各自展了姓名。
“二位兄长此行也是去金华参加州试的吗?听闻此次州试,乃是州提学官大人为国子监贡举所办,取士十五人,若能得中便有机会入国子监读书。”李济见二人皆是书生打扮,这才有此一问。
“在下秦人,乃是剑客,一路云游至此!”燕赤霞道。
宁采臣摇了摇头,黯然道:“家中内子病重,在永康寻医无果,在下也无心学问,此次去婺州,并不是为应试,乃是听闻金华洞天的道门仙师要在城中施符济世,因此特来为内子求一道续命灵符!”
“宁兄真是重情之人,只是这符水之术真能治病吗?”李济有着现代人的思维,对这些神异之事,本能的有些怀疑。只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一件异事,更何况这世界还有妖鬼,剑仙等诸多异人,这些都愈发动摇他的信念。
“符水之术传承自巫医祝由术,自古有之。金华洞天又是道门三十六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