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此消彼长,决战的日子来得比预想的还早。到了第四天正午,成王军终于承认自己再也没有能力靠船和竹筏渡河了。从西门上望去,所有曾经是渡船的东西,现在只是一堆被烧焦的木板而已。
“都已经这样了,总该死心了吧?按照朱大人所说,叛王封地应该已经受到讨伐军的攻击了。”
听到克拉德的观点,朱大人只是抚髯摇头:“不,才刚刚开始呢。成王还有秘密的支持者,他们现在肯定按捺不住要走上台面了。无论发生什么,还望罗百户和万旗总能率军坚守北门。”
“属下明白。”
朱知府刚刚离开,河对岸的敌寨营门突然同时洞开,无数士兵从中列阵杀出,奔向河岸。
“喂喂,还真的来了。见鬼,这些连船都没有的家伙打算怎么渡河啊?”沃邦咋舌道,“总不会是游泳过来吧?”
“谁知道,八成是想把河面结冻、用工程法术造桥或者给士兵散发避水符吧。”克拉德随口说出了东方和西方常用的非正规渡河法。
“调炮!对准河面!”负责指挥炮兵的沃邦忙下令道,“就算他们敢冻结运河,也要让他们过得来回不去!”
成王的士兵们在运河西岸河堤上停下脚步。许多长袍飘飘之人从这些队列中走出,他们都留着长髯或络腮胡子,头顶上都包裹着厚厚的黄色头巾。悠长整齐的吟诵声从他们口中响起,笼罩着整个曹安城。
“苍天已死,黄天已立,世现贤良,天下大吉!”
“成”字大旗的旁边,不知何时又多了一面更大的旗帜;上面书写着两个难懂的古字,克拉德只能认出那是篆书。这面旗帜他还依稀有些印象,总觉得好像在那里见过。
“变昼为夜,撒豆成兵!挥剑成河,呼风唤雨!”
一瞬间,风仿佛停了下来,不知从何而来的云层遮住了太阳。包裹着黄色头巾的长袍男子们拔出了剑,在空气中挥舞着。
克拉德终于想起他们是什么人了。“天啊。成王居然勾结了黄巾道!”
黄巾道。这是一个沉重的名字,他们离开家乡流浪已逾千年。
但它绝对不是一个无力的名字。崇拜“黄天”的黄巾道,是穆雷曼帝国的国教。而穆雷曼帝国,是沟通东西方的伟大航路上最庞大的国家。穆雷曼帝国的每艘帆船上,都飘扬着帝国的国旗和黄巾术士的“黄天”旗帜。这些留着胡须、包着黄色头巾、身着长袍的信徒被他们的母国镇压驱逐,但他们以实力赢得了每年到祖国的圣城广宗和巨鹿朝圣的权利。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分水为陆,黄天赐土!”
他们向运河伸剑。东风突然吹起,使河水刹那间停留。水便分开,河变成了干地。
土地向上浮起,构成平缓的坡道,足够三万大军从此冲锋。
“前进!为了我们的圣地,前进!”
那些黄巾术士冲在最前面,他们奔跑的速度快逾奔马。天地间所有的声音仿佛都静了下来,只能听到成王大军的喊杀声。
沃邦的炮兵都停下了动作,双腿颤抖着望着天际。
克拉德擦了擦额头的汗,双拳紧攥。这种战斗,要怎么打?“不可能的……就以我们这点兵力,守不住的。”
眼看着那些黄巾术士已经踏上了东岸的河堤……
“列位道友,汝等可知疏浚此河需几多民力?汝等可知这漕运事务耗费几多税银?子曰: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
朱知府的声音突然在所有人的耳中响起。他的语气很平静,但声音却异常响亮,竟然压过了对面成王阵营中的喊杀声。不知何时,他已经骑上了马,在河东岸率领着七八千大军列好了阵势。
“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颜曾孟,荀贾董杨!郑周张邵,程朱陆王!”
刚刚踏上东岸的黄巾术士们都停下了脚步,聆听着面前文士的声音。
一瞬间,克拉德竟然觉得自己看到了无数白胡子飘飘的老儒士站在那朱知府的背后。他相信那些黄巾术士也看到了。
“列圣在前,道统不绝!请恕学生逾越,今日以文乱法!诸将接令,随吾破敌!”
所有的曹安守军都拔出了腰刀,那些厚背砍刀反射着光芒。
“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
随着朱知府的吟诵声,风吹了起来,河流也重新开始蠢蠢欲动,似乎随时都会重新开始流动。一切都显得很奇怪,似乎有什么力量在它们后面隐藏着;一切又都显得很正常,似乎万物本来就应该如此运转。
“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
士兵们冲锋了,竟是人人快于奔马!
这七八千人就如怒涛一般,席卷过那些黄巾术士,竟从那些叛军士兵头顶上奔了过去!眨眼间,七八千人已在河之西岸,他们面前便是叛军的主力和大营!
“泰州心学,正气如涛!格物七日,破竹万顷!”
良知即是天理,本心皆是正气。正气激起如风,营寨崩裂如竹!运河再次流动,万军挣扎呼救。阳光重新投下,乌云为之一空!
“阳明先生门下朱之瑜在此!先生已于昨日包围成阳,跳梁小丑还不快快伏诛!”
河西成王军的军心应声而溃。不知是从哪一营开始,成王军哗变了,士